而今,孤男寡女在外,她又已经暗许于他,还有什么不可?!
悄悄的,披了一件秋香色衣裳,温柔的推开他的门,像是推开他的心门一般,清漪婷婷袅袅的走到何文渊面前:“爷,夜深了,明日还有半日的路,还不歇着么?”
何文渊从书本中抬头,看见此刻的樊清漪,不是清淡,不是恬静,而是柔媚刻骨。他眉头微挑,略直起身子来,语气端得是斯文有礼:“你今日也累了,该歇着了。”
樊清漪一笑,款款而行,至榻边轻轻坐下,微微偏头:“红袖添香夜读书,不也是人生快事?这儿香也是没有了,清漪还不敢自矜‘红袖’,不过叫爷看书看得舒心一些还是能够。”
何文渊没有说话,但她微微偏头的姿态,她主动自觉的大胆,叫他想起昔日,在竹林里、在厢房内,也曾有人刁钻的钻心挖肺!那时候……他总是斯文开始,袒露结束。怔忪间,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徐徐落在他的大腿上,松紧适度的揉捏着。
那种揉捏,带着一种任性,叫他禁不住闭了眼,深陷两淮时光。江南烟雨洗翠微,记忆深处,是连他自己也不甚明了的记忆:原来那个藏在他心底最遥远最深邃的洞穴,一直都在那儿……
清漪看见何文渊一脸平淡的闭上了眼,却丝毫没有推开她的意思,心中一喜,便微微偏过头来,手上越发大胆。渐渐的,那双手揉捏到了某处,她双手一松一紧之间,成功的牵扯了他的注意。
他浑身一紧,猛然睁开双眼,便看见她微微露出的侧脸。那种白皙,那种娇柔的弧度,难道不是生死相随的那一刻亲眼所见么!
心防瞬间溃败,书籍顷刻跌落。何文渊猛然起身,一瞬间握住清漪臂膀,将她带起跪在榻上,稍一用力,暴力的扫除了两人之间的障碍,几番狂野揉捏之后,压倒了她,在背后要了她。
清漪万分青涩娇羞模样,咬着牙侧着脸,泫然欲泣,仿佛委屈承受又仿佛沉沦深海。她不知道,这样的姿势,她这样的角度,是他的毒药,世上无药可解;她更不知道,她以为她是毒药,但最后,下毒的不是她,能解毒的也从来不是她,她于他,饮鸩止渴罢了。
而他亦不知道,就在他压住她的瞬间,她掌心那枚染了鸡血的棉花压在了榻上,染红了榻上那淡黄色的素绢。他动得忘情,他以为他只是需要宁悦以外的一些激情,但其实他亦不知道,他只是在饮鸩止渴。
自此之后,他一直用这样的姿势要她,让她背对着他,让她微微露出侧脸。直到许许多多年之后,她才清楚明白的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都只在后面要她,他都将她的脸半露着,为什么他在床笫之间对她许多情意,在人前却平淡无语……直至许许多多年之后,她才真正领悟,一个人这一辈子,吃多少、用多少,都是注定的,强求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宁悦,很淡定,从来都富足有余。
其他的……阴谋之余,人也是需要感情的,清漪同志……不知道,反正挺复杂的吧……
☆、149
可惜,抵达丰财的何文渊,再一次与真相擦肩而过。
五月五日,何文渊抵达丰财郝老四伏诛现场。此时的郝老四万箭穿心,头颅都被兵卫割了下来,连官府早前贴出的百两悬红都早已经被人领走,而领走悬红的人早已经不知所踪。现场六人伏诛,满腔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半个沙滩。
何文渊只看了一眼现场,随即闭眼沉吟。再睁开眼时,无人知道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同样内敛的樊清漪看见此况,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恐惧害怕,一脸淡然下,是一心的雀跃:天助我也!所有涉案人物,包括蔡波、桑少筠、桑荣、郝老四、桑少原,等等等等,通通都上了西天,她的过去,在她的精心编排下,终于彻底埋葬。
可她并不知道,数街之隔的携带着真相的少筠,同样与她擦肩而过——或许这就是佛家之因果、前世之孽缘!如果一个人不信命、不服输,因此践踏了所有应该敬畏、值得敬畏的,那么,她确实一度遨游九霄,无处不强大。可惜人们总是在最后一刻才发现,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如若我们不曾把人生完满成一个温情脉脉的圆,这一路,我们只在毫无意义的折返跑!
此时的少筠小心翼翼的躲过官府的盘查,穿着破烂的短衣,扎着肮脏的幅巾,满身污垢的猫在丰财里最下等的食肆里,吃着几个铜板一碗的臊肉面。
这种经历,十六年来,绝无仅有。但少筠没有抱怨,一口一口结结实实的吃着。娘亲去了,弟弟不在了,姐姐姐夫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姑父不知道熬不熬得过这几年的苦役,还有梅子、荣叔,家里的少嘉哥、姑姑和一干掌故……所有的丧失让她不得不学会一样东西、坚定一样东西: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给他们争一口气!
对面坐着的小七一面拿筷子伴着面一面那眼角的余光扫着少筠,眉毛抬了一次又一次。老柴看见了拍了拍他的头,低声教训道:“吃面就老实吃,大小伙的,玩什么呢!”
小七吐了吐舌头,吸溜一下开始大啖面条。
少筠嘴角微微一挂,丝毫不理会小七的怪模怪样。
老柴则微微叹了口气,凑到少筠面前,低声道:“咱们要怎么办?咱们……身上只有五十两银票……”
五十两银票,是出来时赵霖给的。少筠知道!其余姑姑菁玉还有她身上的首饰,虽然值不少钱,但是全数留在鬼六的破浪号上。她虽然落魄,但是与鬼六谈妥的生意,一言九鼎,她不会亏了鬼六。何况就算亏了鬼六省了那点金玉珠宝,对他们的境遇也并没有更多的帮助。她需要的,不是这一些!
赤手空拳,如何闯出一片天地来?
少筠心中并无底稿,但是,她坚信,她一定能做到!她慢慢吃着臊子面,最后咽下口中的面条,轻声说道:“不是还没到饿肚子的份上么,不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老柴没了声音,沉默了许久,才又轻轻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着面条。
少筠看着老柴十分忧切却不十分肯说的样子,心里并不好受,正要说话时,她又看见小食肆里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这个男人……
原谅少筠少见多怪!以往十六年岁月,她所见男子,皆是羽扇纶巾风流儒雅。她爹爹大伯不说,就是姑父林志远都是斯文俊秀的,诸如万钱满脸络腮胡子一脸黝黑已经是极不讲究了,而眼前进来之人则更不讲究!只见他满脸剽悍之气,近春末初夏的天气竟然还裹着灰色鼠毛坎肩。更叫少筠好奇的是此人的发式。中原男子,人人束发戴冠。披发、髡发,历来都是毫不开化的野蛮人,是大为不敬的!而此人,头顶无冠,一小撮头发直愣愣的挺着,后枕处则编了一根发辫!
这样的人,好生稀罕!少筠筷子一点一点的捞着碗里的肉末,心里纳罕好奇到十二万分,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侍菊侍兰瞧了来人一眼,回过头来,脸上也都是同样模样。
男人一言不发的走至食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