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天华又是猛然一震,连两道长眉都满是不可置信。他忽然抬手,声音里都是震惊:“慢、慢着!日进斗金!你们……”
侍菊一听商天华这样说话,忽然一笑:“怎么?不肯信短短两三年功夫,我们竹子就有本事日进斗金、绝地反击?”
商天华长眉一颤,又一颤,再一颤,然后抬起的手忽然挥了一下,却在半空中停住。再下一刻,他叹了一口气:“弘治十四年春,桑家罚没十万两白银,族人抽回本钱共计八万余两白银。家主林志远、桑少原罚至四川服流刑。桑家……一夕之间家散人亡!弘治十六年九月……你小竹子一张口就是几十万两白银,只为成为辽东第一边商!究竟是我老了么!一辈子做边商,竟瞧不出你的念头了!”
少筠微微笑开:“商爷,一年几十万两银子给你,你敢花么?”
侍菊咯咯笑开:“商爷,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吧?拿在手里会手软么?”
“呵!”,商天华听闻侍菊如此挤兑他,少筠如此激将,他忍不住先喝了一杯酒压惊,然后自嘲道:“什么世道!被两小丫头挤兑了这两句话!”
说完这句话,商天华没有再说话,似乎在考虑可行性,只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灌进喉咙里。大约一刻钟后,他抬起头来:“竹子,边商不过是老本行,并没有什么为难。只是你也知道两淮一旦风吹草动,边商必然知道。此时此刻,我们大举行事,怕是要惹人瞩目。”
少筠点点头,心道这才真正入正题了!
“商爷顾虑的都有些什么?”
商天华看了少筠一眼,然后分条晰缕:“如果你并不担心盐引积压在手上无法回本,那我还担心两样。第一,开中盐的情形,朝廷上户部的人是心中有数的,要是事情太过反常,反而叫人忌惮;第二,辽东的边商多少是和卫所的人有来往的,你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兵痞子有份掺和的事,咱们得慎之又慎。”
少筠轻轻点头,侍菊则看了少筠一眼,眼中笑意满满。连小七也说:“商爷,卫所的事情,你反倒不必担心,至于这第一条……”
“至于这第一条!”,侍菊抢话,笑看着商天华:“商爷是辽东的老掌故了,做事的分寸,自然能拿捏。要不是这样,咱们随便找到~~的粮官,就能成为边商,不是么?”
商天华眉头一抬,看着侍菊的眼光就有点不可思议!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是话语里的挑衅,可真是不寻常!不过,不得不承认,侍菊所说,是事实。开中盐难走,边商愿意正正经经运粮到粮仓,那是粮官求之不得的事情。少筠手中有钱,认真要兑换盐引,不是难事,难得是如何大规模筹粮,却又不会惹人生疑。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他商天华有这个能耐!
商天华整了整情绪,正色说道:“既然把话都说开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竹子,你要办这事儿,说易也容易,不怕得罪人就行,但只怕最多走得动一年。要说难,在两处。一处是怎么才能不惹人瞩目。这事儿,我能办,也只有我能办,法子,就是化整为零。等朝廷第三道开中召集令出来,一些边商为了与官府打好交道,多少会筹粮,我找人参与其中,在另外找人收集盐引,积少成多,最后拿到的盐引也颇为可观。第二处,”,说到这儿商天华看着少筠,有点儿深思的样子:“第二处,是得和卫所打好交道,这里头有两个原因。第一,可以避免同行的倾轧,第二,是里头好处巨大!”
好处巨大?少筠一挑眉,满眼意味的看着商天华。商天华自然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因此笑道:“你问我还敢黑心一回么,我告诉你,这行当,我做了几十年了,什么黑心的事情没见过?不是不敢,是遵老祖宗的教训,遵得习惯了。既然什么都散光了,我也成老绝户了,索性就丢开这鬼玩意,陪着你走一回,死不死的,无所谓了!只是,你要是听了我讲,可不要吓着了!”
少筠笑笑没有说话。小七则笑道:“商爷,咱们一路从两淮进辽东,你当咱们是吃素的?快说来让咱们开开眼吧!”
“只拿粮仓的粮食来说吧!要是你们留心,就会知道不管荒年还是丰年,大都督都会例行上折子乞粮食。按理,要是两淮盐斤容易支取,边商是会积极筹粮,反之则不会轻易筹粮,是这道理吧?”
其余三人点头。
商天华摇头,又说道:“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中间水深的原因了。我告诉你,无论年景如何,边商筹粮,都是有条件的!要是丰年,边商筹来等级不同的两次,掺杂在一起,以次充好,以节省银子,结果是大都督还得上折乞求粮食,只是相对少些。要是灾年,就更好办了,大都督上折乞求粮食,必然能得!可这一路粮食的押运,甚至可能就是边商,你说,这里头能没有中饱私囊的事情?最后,横竖边商有粮食入仓,就能拿到盐引,就总会赚上一笔。”
说到这儿商天华停了一下,喝了一杯酒之后才看着少筠说道:“要是想挤掉大多数边商,竹子,你得先得到大都督的首肯,事情才好办。毕竟军士饱肚子的事情,是大都督的头等大事,咱们再赚银子,也得保着大都督的禄位。”
听到这儿,少筠心中有数了,她抬手压着商天华,淡淡说道:“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里头的蹊跷,商爷只怕能说上三天三夜来。这里头,我用不着清楚明白的知道,我要的是,边商、盐商看见云小七,全都绕道而行!我要的是,两年之内,我要把两淮一年所产的一千多万斤盐的盐引全部抓在手里!”
一千多万斤盐,也就是五万到六万引盐,相当于桑氏巅峰时候年贩盐量的三倍!
商天华眼睛一直,几乎当场呆愣。小七指着自己的鼻子,嘴巴塞得进一个鸭蛋:“我!”
侍菊嗤笑:“绕道而行,小七,你威风啊!从此后,辽东也就只有你这位云掌柜了!”
少筠一笑,随即站起来:“商爷,你一辈子被开中盐拖累,今日开拨云见月了!九月即将过去,朝廷第三道开中令很快下达,你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成全小七的威风,我等你的好消息。”
商天华深吸一口气,也站起来:“你肯花这笔银子,我替你花,又有什么为难。你只管筹钱,钱到,我放开手干。”
少筠点点头,又转向小七:“行事低调,不要惹事,具体做法你与商爷商议,不能做的事与我商议,不要自己逞能。”
小七自然唯唯诺诺。
少筠既然定计,也不再罗嗦,嘱咐小七好生照应商天华起居饮食,便与侍菊先行离开。
两人才出门,就看见科林沁那眨眼的金钱鼠尾发式在门边晃荡,手边雪歌神情乖戾,却有一种独特的精气神在。
少筠眉头一挑,笑着问科林沁:“怎么来了?”
侍菊则面色不善的瞪着科林沁:“也不瞧瞧什么时候!原本竹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