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力打理家务,可我看得出来,你日日都这样忧心。2023而我……却实在无能为力为你、为姐夫做些什么。”
少箬笑笑,神情凄楚:“筠儿,无论你做些什么,很多事情,都不能像旧日那般了。”,说到这儿,少箬呢喃道:“依稀我想起昔日你房里的樊清漪来了。当日少原弟弟说是非卿不娶,我为了家中安宁,曾经狠下心肠来对她说,她这一辈子,都绝无可能更改身份,只能事事低眉顺眼、安分于一个侍妾身份。当日我高高在上,绝无可能想到,我也有今日,大约就是现世报吧!想到你姐夫、宝儿还有枝儿,永世不能翻身,我心里……又何止是担心他们活着还是死了那么简单呢。”
一句现世报,真是挖心刺骨。少筠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当日她们错了?是不是给予樊清漪一个正经的身份,这一切的惨痛就都不会发生?是不是这样?
心底那些恨一瞬间翻涌出来,就好像深藏海底的庞然怪物突然劈开万丈深海,恶狠狠的掀翻所有关于生命的悲悯、感动和爱,只剩下满心的怒吼和手刃仇敌的欲望。少筠捏着拳头,再一次告诉自己,不会的!那个女人!天生的歹毒、残酷,她背负着桑荣、侍梅、少原、母亲、蔡波的性命,世间上所有恶毒的语言都无法形容她之万一!
少筠缓缓松开拳头,逼着自己缓缓将心事再压下去,然后抿嘴一笑,转开话题:“姐姐,还有一件事,该向你说一说的。九月末的时候,我带着侍菊找到了咱们家在北边负责屯田的一位老掌故,按辈分算下来,是你我的表外甥女婿。”
少箬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忙振作起精神来,细细询问:“怎么说的?一直都听爹爹和二叔叨念,我娘在世的时候也没少跟我说过,可惜姑姑管家,他是一概不让我知道这边的事情。”
“曾祖太爷的时候桑家就有三房人在北边屯边屯田。每房人名下都有一百倾田地,其中有一房是咱们正支的,也就是曾祖爷爷的兄弟。后来因为土木堡那一战,许多曾祖太爷定下来的规矩都变了,三房人渐渐不再种粮食,反而成了专门倒腾粮食的边商,和两淮桑家越发疏远。时至今日,属于咱们正支的这一房人,已然绝后,只剩下一位堂姑姑的外孙女婿,还勉强看着安锦巷的一所小院子。”,少筠轻轻解释:“好歹是一家子的亲戚,大伯爹爹和姑父在时都常常走访的,我既然来到这儿了,也不该缺了这份礼数,所以让小七把人找出来了。只是我这些日子也都在寻思,这位亲戚断了后,是不是该过继一两个子侄给他当儿子?一则是亲戚的情意,二则是免得这边的人脉关系都断的干干净净。”
“嗯”,少箬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是心不在焉。
少筠有些奇怪,又轻轻推了推少箬:“姐姐,怎么了?不合适么?”
少箬一震,猛地回过身来,却是笑道:“筠儿,你方才说过继一事,我却突然醒了过来!”
少筠有些奇怪的看着少箬。
少箬一笑,隐约有些兴奋的样子:“筠儿,咱们大房,自从我出嫁之后就算是绝了后了。如今……你姐夫的案子是证据确凿的,我想我这一辈子,还有枝儿这一辈子算是没了指望了。我不能不为她打算打算。既如此,不如让枝儿改姓桑,就说是我在辽东认下的妹妹,日后……日后靠着桑家,好歹比一个奴籍的身份强千万倍呀!”
少筠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什么!姐姐!你叫枝儿改姓!”
少箬看见少筠的模样,却没有泄气,反而渐渐坚定:“命都快没有了,为什么不能改姓?一定要跟着姓梁,日后怎么办?一个奴籍的姑娘,这条路要她怎么走?筠儿,我不是开玩笑,你细想想里头就能知道我的打算。”
少筠摇摇头:“姐姐,我只是担心枝儿。你很该知道她的脾气,她倔强,又不服输,人还很聪明。那一会才五岁,恨梁苑苑恨得跟什么似地,要叫她知道自己不能姓梁,反而梁苑苑姓梁,自己还得叫自己的娘做姐姐,她怎么能愿意?你这不是逼着她伤心么?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们母女……”
“筠儿,”,少箬坚定起来:“我只问你,她姓梁,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还是她姓桑,老老实实做个灶户,来得妥当?我已然是这般境况,可好歹,我酸的甜的苦的痛的都受过了,不枉这一世。可她,她今年才八岁!她不知道什么对自己是好的,我这个做娘的要为她打算,我宁愿她恨我,宁愿她难受,也希望她有机会和和美美的找到她的丈夫。”
听到这儿,少筠清楚明白了,少箬已然下定决心。她还想张口再劝,可是道理已然摆在那儿,无从劝解。
少箬看见少筠难受,便笑笑,反而安慰她:“你何必替我难受?我回不了两淮,不早已经是明白无误的事情了么?筠儿,你别为我担心伤心,我这一辈子,能有你这样为我千里奔波的妹妹,我就只剩下无怨无悔无遗憾。咱们两姐妹,还需要多说什么么?”
少筠听见少箬这样说,心里又好受些,勉强笑道:“姐姐,依我看也不必着急着办,没准哪天有什么机会认识办户籍的人,若是能落个新户籍,咱们再在这边报个暴毙,你与枝儿也不必分离,也能回两淮去。”
少箬淡淡的摇头:“筠儿,落户籍哪能这么容易?京城户部、金陵户部,还有地方上都有鱼鳞册可对,你能买通一关,你还能三关都买通了?哎!这到底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情,可一未必可再。何必给你再添些负累?你自己本来就已经晃悠悠,叫人忧心了。我留在辽东,人家知道,也就不会怀疑枝儿。再者枝儿年幼,容貌有所变化,改姓,人家不会太过留心。日后只消说原先的枝儿不堪辽东气候,死在辽东,这一个,是我思念过甚,在辽东收养的义女,养在桑家,替大房继后,如此一来,落户籍都是顺理成章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姐姐……”,少筠很是无奈:“姐姐,别再说了,好么?这件事,你容我再想想,也得让枝儿自己愿意了才能行,你……”
“我知道你心疼我。”,少箬摇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再心疼,也得为她打算了,不是么?你放心,知女莫若母,枝儿只要知道我这么做并不是不要她,她不会不听我的话。你改日就让我去见见那个表外甥女婿吧,日后办这件事,可以让他做个见证。”
少筠彻底失语,她已经明白,她拦不住少箬,而少箬所列举的种种理由,正是他们可以卑微的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至于那表外甥女婿过继一事,”,少箬又说:“依我看也不必找亲亲的子侄了,桑家散了,那些人那里有什么情意可言?你再把人家找来,人家不会感激你,你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依我看,小七人是极好的,替你奔波,敬重你、爱护你,能把你当做亲人。就不如也别说什么过继了,做个礼数道场,让小七认了这个干爹也罢了。你说呢?”
认作干爹?似乎不无不可啊!小七为盐引一事势必要与商天华多打交道,既然如此,何不坐实这样的关系,也就名正言顺了。只是,这事总的做得合情合理方才妥当!
……
作者有话要说:同样一桩惨事,少箬的想法与樊清漪却是不同的。其实蚊子并不知道若是枝儿真正落了奴籍,又没有母亲小姨的悉心教导,会不会变成樊清漪那样的人。有时候我们说人性本善或者人性本恶,但是很多时候需要看环境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