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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更加上琬潆的私心,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满人,又正赶着清军入关前后,天花对满人几乎有着致命的威胁,这就成了挂在心上的一件事。且琬潆知道,不过几十年后,就有接种人痘、牛痘的方法来预防天花,若不实验一下,实在不甘心。这样就需要一个人少而易于保密的地方。时值睿亲王当政,两白旗嚣张跋扈,佟图赖虽曾跟随豫亲王多铎出征,但本就没有打算与人争夺京畿的土地,而把目标放在了保定、遵化一带。小汤山的土地算不得很好,无人争抢,佟氏夫妇也乐得添个庄子,琬潆既然喜欢,将来给她添嫁妆也行。佟家在河间还有几个大庄子,出产进项不错。佟氏夫妇都很满意,等到第三次圈地的时候,又在保定添了两个庄子。琬潆又提醒佟夫人以前打算置铺子的事。佟夫人归拢了手中银钱,在德胜门附近置了两间铺子,一间是买饽饽的,另一家是绸缎的。这却是因为琬潆挑嘴,时不时想些新奇的吃食让下人做来吃,所以佟家的饽饽点心方子比其他家做出来的好吃难得。绸缎铺子算是应了以前,打下大明朝,买漂亮的话。

顺治三年,佟图赖返家后,便有了较多的时间来陪伴儿女妻子,于是十月份地时候,佟氏再度怀孕。这时佟国纲12岁,琬潆7岁。佟国纲已经读了今年的书,但终归更喜欢习武,如今只在兵法习武上下功夫,佟图赖每天都要考较,且有告诉他自己的经验,兵法实际应用上要注意的事,实际行军打仗上有些看似不重要,但必须留心的东西。对于大儿子,佟图赖谋划着等到他十五岁,想办法补了宫中侍卫的缺,却也是个好去处。

相比起父亲和大哥单纯的喜悦,对于佟氏的怀孕,琬潆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事实上,琬潆的心性中很有些桀骜的部分,对于宿命的论调,预言的未来有着发自内心的厌恶。然而历史的真实又使琬潆不得不承认,这事事情最有可能的发展方向。琬潆自然不屑于惧怕宿命,而后拼命的背离逃避,往往这样的人总是更早更快的陷入命运的泥潭。只是讨厌自己的人生,便被历史上短短的几十个字所限定。琬潆相信自己更甚于所谓命运,也不认为未来是不可改变的,逃避了就好像惧怕了,顺其自然只因为天性中的骄傲。所以,琬潆一直是消极的承认,纵然是孝康章皇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并且积极的谋划,学习医术,接种牛痘,一切都为了能获得更好。现在佟氏怀孕了,她很可能再生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很可能去履行史书记载的命运。琬潆虽不害怕命运,但是历史的真实和沉重对她也并非毫无影响。如今有一个机会,很可能是她解脱,但是琬潆又哪里忍心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带上命运的枷锁。

尽管心情十分复杂,琬潆又哪里是把心情表露在脸上的人。随着怀孕月数的增加,佟氏管家十分吃力,琬潆便提出帮忙。如果在后世,哪家也不会让七八岁的孩子帮忙管家。只是满人向来有早婚的习俗,选秀制度出现以前。满洲女子多十二三岁出嫁,便是十岁、十一岁出嫁的也有很多。如今的太后未满十二周便嫁给太宗皇帝,更不用说太祖的妃嫔出嫁年龄更早。所以,七八岁的女孩也可以帮忙管家了。

家中一切花销进项自有定例,又有管家帮忙,只要能写算,问题就不是很大。真正重要和麻烦的是人情往来,能够游刃有余的与各家来往,才是考验一个满洲当家太太是否合格的关键。佟氏也没有想要女儿一下接下所以事务,琬潆能够分摊一部分很好了,其他自己带着身边慢慢教便是,这样将来出嫁以后才不会为难。琬潆的管家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家中的事务还很好料理,又有佟氏身边的嬷嬷提醒和清娘的帮忙,况琬潆又不是真的只有七八岁,什么大世面没有见过,学的又是行政管理,管家对琬潆来说真不算什么大事,只将各项事务一项一项的捋一遍,注意防止下人见主子年幼,欺上瞒下。加上琬潆又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哪里有什么疑惑不妥,叫上所有经手的下人,一起对质,又查阅往年惯例,再有弄不清的就打发人去问佟夫人。一旦谁蓄意欺瞒被查了出来,几辈子的脸面都丢尽。又找了机会,狠狠地发作了几个人,又叫人牙子发卖了几个,其中也有在佟家甚有头脸的下人。虽然下手重了些,佟夫人自然要替自己女儿作脸,并不理会求情,只说任由琬潆做主。

不过月余的时间,各项事务都熟稔了,自是得心应手。家中仆妇下人都知道格格管家比太太更严厉的多,且不讲情面,哪怕能瞒得了太太的,也未必瞒得了格格,各自小心当差。琬潆见状,又说替太太祈福,全府上下上了一个月的月钱,于是合府对琬潆既惧且敬。清娘只道:“格格何苦如此费心,横竖格格还小呢,帮太太管家能过得去,相安无事。便极极好了。如今那些人心里指不定都想格格大了必是悍妇呢。”琬潆笑道:“相处之道,一开始是非常重要的。若一开始就叫人知道自己是个厉害不好欺的,他们俱都小心畏惧了,便是我一时有哪里疏忽了,也未必有人敢欺瞒。若一开始就软弱,叫人辖制住了,以后再想收拾,即使表现的威严而敏锐,别人也总不放在心上,必是已找到机会就要做小动作的。相安无事之说,更是胡扯。岂不知我退一寸,人进一尺?我若放松了,这些子,不定如何做大猖狂。更何况,他们又算什么身份的人呢,要我与它相安无事。”清娘方知自己服侍多年的格格内里原也就是个狠得下心不能轻易招惹的。

琬潆掌家上手以后,佟夫人轻松不少,可以安心养胎,对自己的女儿骄傲不已。人情往来上的事,还多要佟夫人拿主意,琬潆在一边听着,有不明白的就问。这可是一门学问,慢慢琬潆就对京城各家之间的地位,关系,来往有了一些认识。况这些人情来往之事,要与佟老爷相商,有些又根据朝堂上情况有所变动,佟氏夫妇知道琬潆最是口风严,重要的东西从来不说出去,便不再避着琬潆,只又仔细叮嘱一番,不要被人套了话去。于是琬潆第一次得以接触朝堂政治,即使是不那么敏感的部分。再把佟老爷的叙述和自己知道的历史互相比对,再加上偶尔童趣却有心的发问,琬潆本就是极敏锐的人,逐渐对当时的政治情况有了较清晰的了解。再加上见识眼界不同 ,有时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某些事情地本质,使佟老爷又是明悟和应对。于是,佟老爷越发觉得自己的女儿天生长于政治,聪颖不凡,渐渐愿意讲一些朝堂上的时事,听听琬潆见解。

佟夫人怀孕后不久,佟老爷就买了两个南方的汉女为妾。佟夫人出身舒觉觉罗氏,父兄都是配红带子的宗亲。母亲出身也极好,妹妹嫁给了郑亲王济尔哈朗,生第二子济度,封为简郡王。佟夫人正是简郡王济度的表姐。当时满洲很重视子以母贵,两个妾又是汉女,加上佟夫人已有一子一女,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并不认为两个妾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佟夫人没有婆母,没有人往丈夫身边送妾室,佟图赖在外征战许多年,竟是不在家的时候多,故而一直没有纳妾。如今这二年,应该不会出征,在家团聚,自己身怀有孕,不能服侍,纳两个妾也是正常。比其它人家丈夫左拥右抱,一个又一个庶子要好得多。于是,没过几天便不放在心上,只安心养胎。

宴会

第七章宴会

却说佟老爷纳了两个妾,佟夫人起初还担心自己怀孕,两个妾会不会趁机兴风作浪,对佟国纲和琬潆不利。后来看了琬潆管家的手段,便放下心来。但是,琬潆极为讨厌这两个妾。本来到了这个时代,指责男人三妻四妾是不道德,是不可能的。琬潆本就是自我强势的人,来到了男尊女卑的社会,虽然不曾表现出来,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不满。佟老爷和佟夫人成亲十几年来,就是琬潆出生以后七八年,佟老爷也不曾纳妾,故而对这两个插足一家人中的女子,讨厌的紧。再加上不知佟夫人这一胎是男是女,心中焦躁,所以把心中的焦虑和不满都撒在两个妾身上。

佟夫人只道这二人出身低,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琬潆认为这俩女子,正好十**岁,正是娇艳漂亮的年龄,在南方长大,有着水乡女子特有的柔媚,与满洲女人的爽朗利索很是不同,的确是惹人喜欢的类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佟老爷心向着她们。与其去依靠男人的良心,不如将威胁解决在未发生的时候。两个妾刚过门的时候,琬潆就让白医女配了绝育的药,掺在二人的饭菜中,又让两个医女把脉,确认药有效果后,才住手。

而且,琬潆正管着家,虽未曾克扣二人的份例,却给二人布置了多多的活计。只说喜欢南边的刺绣,让二人按时做好送过来。起初二人自然听话的做刺绣,但是琬潆给的活计分量又重,花样又繁复,刺绣最是费眼,二人没多久就熬不过了,便想和佟老爷告状。只是琬潆刚拿到二人的活计时,就不经意的问佟老爷道:“阿玛阿玛,是不是南边裙子都比咱这边的好看?”佟老爷自然问琬潆为什么这么想。琬潆便道:“前两天,两位姨娘给我送了许多绣花的活计来。阿玛,阿玛我原还不知道她俩绣的花这么漂亮。这几天,她俩时不时就给我送些东西,绣花的帕子呀,绣花的裙子呀,都漂亮的很!两个姨娘人漂亮,心地也好。”又说:“阿玛,琬潆绣不出那样的花样怎么办?”

佟老爷只顾着安慰琬潆满人的格格不会绣花也不要紧,说有喜欢的只管让两个妾绣。之后见到两个妾绣花,只当她们是想要讨好自己的女儿,并且认为这很应该。待到两个妾向告状时,佟老爷便极不高兴。两个妾虽然颜色娇美,惹人喜欢,毕竟相处时间短,自然比不上女儿的地位重。况且不说琬潆才七八岁的孩子,佟老爷也不认为捻针拿线有什么辛苦的。于是,便认为两个妾先故意给琬潆送东西,再来自己面前告状。就认为二人有心计而不贤惠,待她们的心就淡了。而且当即就不高兴的说:“格格极喜欢南边的花样,你们多替她绣一些便是了。”有了佟老爷的话,两个妾更加不敢怠慢。倒是佟夫人还劝了琬潆几句,让她不要做得太过分。佟老爷既认定了两个妾不好,加之二人又时常在耳边抱怨绣花太累,虽仍叫二人服侍,但对她们的话全然不信,慢慢地冷落了二人。

佟夫人怀胎十月,产期日近。自有觉罗老太太前来照顾,产婆奶娘齐备。一日夜间开始阵痛,第二天清早生下一个男孩。琬潆当时已经入睡,觉罗老太太不叫人打扰,自是不知。第二天一醒,丫鬟来报:“太太今早给姐儿添了个弟弟。”这个弟弟果然被起名为佟国维。琬潆舒了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历史上佟国纲如何,琬潆记不清了,但佟国维还是记得的:佟国维,佟图赖次子,孝康章皇后幼弟,孝懿仁皇后父也。顺治间,授一等侍卫。康熙九年,授内大臣。吴三桂反,子应熊以额驸居京师,谋为乱,以红帽为号。国维发其事,命率侍卫三十人捕治,获十馀人,械送刑部诛之。二十一年,授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二十八年,推孝懿仁皇后恩,封一等公。

当时已到了顺治四年,大规模的圈地已停止,但零星的圈地、换地仍时有所闻。因辅政郑亲王济尔哈朗因府邸逾制被罚银2000两,将为郡王,又禁止他听政。于是睿亲王多尔衮的权势愈发增多,一家独大,不少官员已经向其靠拢。年末,定摄政王对皇帝停止行跪拜礼。佟图赖担心此时不向多尔衮示好,会被它清算。琬潆便有意问道:“睿亲王积累了偌大家业,百年后传给谁呀?”佟图赖大悟,多尔衮无子,百年之后,只能还政皇帝,如今投靠多尔衮,将来必定被皇帝清算。

顺治五年佟图赖再次出征,避开了纷乱的朝堂,等到他回朝时,已是顺治八年,多尔衮已亡,顺治亲政。顺治五年之后,朝堂上明显显现出波诡云谲、变幻莫测来。正月,和硕肃亲王豪格师还,三月,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因罪降为多罗郡王。和硕肃亲王豪格有罪被幽禁,而后在禁所自尽。 闰四月,由于支持皇帝一派的努力,复济尔哈朗爵为和硕亲王。顺治六年,三月辅政和硕德豫亲王多铎薨,摄政王一派力量下降。而四月皇太后(即太宗中宫皇后博尔济吉特氏)逝。唯一辈分礼法能够压制住多尔衮的人过世了。六月,摄政王一派内斗,英亲王阿济格被论罪。到了顺治七年,多尔衮愈发无所顾忌。先是逼迫皇尊称其为皇父摄政王,后纳肃亲王豪格妻,娶朝鲜公主。十二月初九日,摄政王多尔衮病逝。次年正月十二日 ,顺治帝亲政,御太和殿。顺治清算多尔衮余党,朝堂上的情况开始明朗起来。

然而这些与琬潆关系不大。这时候的满洲贵妇们,并不像后来推崇的大家闺秀那样举止绰约、纤细有礼,而是如同早年部落的女子一般带有男性味道的爽朗。她们刚刚从寒苦的关外进入了富饶的关内。即使是经历过战火的北京城,在她们眼里也是一片繁华迷醉。满洲这个伴随着战争成长起来的民族,贵妇格格们,早就习惯了父兄在外征战。这个时候相亲近的的当家太太们,不断轮流的邀请闺中好友,丈夫同僚的太太,又或是相熟的夫人们一起赴宴。这时候还不讲究男女不同席,往往是老爷、太太都邀请各自的好友前来。戏班子已经出现在这些宴会上。满洲的男人们,或许每宴还必有一道白煮肉来表示勇武而不忘传统,大嚼着白煮肉谈论着朝堂上的新闻和前方的战事。而太太们则早已把心思放在各种各样的绸缎、花边和胭脂上,叽叽喳喳的讨论起今天那位太太打了什么首饰,明天谁家又请了哪个戏班子。

佟国维满周岁后,佟夫人也带着佟国纲和琬潆频繁的应邀出席在宴会上,偶尔在佟府还上一席。在去了多次宴会后,琬潆不得不承认无论在什么年代夫人外交都是一项重要的策略,如果有着足够的耐心,总能听到自己想要注意的事情,夹杂在充满了胭脂、妆容、花边的议论中,总有着宫中如何如何,皇帝和太后吵架了,摄政王府如何,又有哪个大人去拜见摄政王了,亦或是哪个大人下朝回家,因为朝堂上的某件事而大发脾气……琬潆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宴会,比起后来女子自己拼命规范自己以符合社会主流的认可,这时的贵妇格格们无疑是快活的,不裹脚,能上马,能拉弓。高兴的时候,和自己的丈夫、父亲、哥哥们一起,又或是提前约了相熟的女友,带了下人呼朋引伴的去打猎。

在这样的宴会上琬潆见到了许多后世留名的人物。安亲王岳乐、简亲王济度、费扬古和康熙朝的辅政大臣索尼、鳌拜、遏必隆,只是他们还不向后来那样权势赫赫。尤其是索尼和鳌拜因为反对多尔衮即位而备受打压。即使佟图赖出征在外,佟夫人也带着佟国纲和琬潆去拜见相熟的亲友。

济度是佟夫人的表弟,此时是郑亲王世子,与佟家多有来往,国纲和琬潆与他都是极熟的。虽然郑亲王一度被勒令在家思过,不准听政,也没有人小瞧了他。这也与他本身就武艺非凡有关,佟图赖在外征战较多,济度对佟国纲的武艺指点不少。岳乐此时还只是安郡王,让人觉得十分侠义豪爽,他和济度的不和,现在就可见端倪。二人同时出现在宴会上,必要挖苦讽刺对方几句。在第一次见到岳乐的那个宴会上,琬潆正在盘算怎样多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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