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很讨厌这个地方,”她用冷淡的视线环视四周,将那些十字架和天使的雕像全都收入眼中,“但有一句话,叫做病急乱投医,我已经去寺庙拜过各路佛像了,也不缺这一个。”
“……”
她把上帝和神佛说得跟大白菜一样冷漠,可语气底色却又有藏不住的焦灼期盼。
老神父似乎无言以对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道:“难得有了所求之事,要我教你怎么祈祷吗?”
“比起祈祷,”孟摇光想了想,“或许我更应该忏悔?”
“那就去忏悔室?”
“我并不想对神父你告解。”
“我不会进去听的。”
孟摇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他有没有说真话。
半晌后,她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向忏悔室。
·
她在小小的隔间里坐下来,窗前的小桌上放着一本圣经和十字架,她只低头看了一眼便扫到一边去了,不过没过多久,她又重新把那本小圣经捏在了手里。
这样捏着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慢慢开了口。
“我……”
她酝酿很久,最后却还是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是一个很不擅长道歉的人——我一度以为这世上没有人值得我说对不起。”
她又沉默了很久。
“如果对面就是他,他一定会说,‘我也不值得你说对不起’,”少女闷闷地摇了摇头,“可不是这样的。”
她垂着头,紧攥着那本圣经,对着那扇明知空荡荡的窗户,吸了吸鼻子才继续说:“我不该没和他说清楚,一切都是我的错——但不是错在我认错了人,而是错在我从来没有及时对他说过喜欢。”
“我很喜欢他。”
她埋着头,指甲在圣经上刮出深深的刻痕,“不是因为我需要,不是因为我要求救,也不是为了活着而找一个支撑——我喜欢的不是因为我而存在的陆凛尧,而是即便没有我也本身就存在着的陆凛尧。”
又是一大段的沉默。
“除此之外,我还有错——”她把头更深地埋下去,“在明知道那个给我围巾给我奶茶的人不是陆凛尧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讶或者尴尬,而是生气——我当然希望那个人是陆凛尧,可当那个人不是陆凛尧的时候,一切就失去了意义。”
“我发现我对那张围巾的感情没有丝毫过度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纯粹的感谢,我甚至不想再见到陆凛阳,我讨厌他——我没有办法,”她几乎把脑袋完全埋在了胳膊里,声音也因此变得闷闷的,“我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人怎么能去讨厌帮助过自己的人?可我控制不了。”
“即便一开始我认错了人,可从我知道陆凛尧这个名字开始,他才真正在我心里存在了——不是一个幻象,而是有眼睛有鼻子,会微笑会说话的人。”
“我开始可以去看他演的电影,可以到处搜集他的资料,听他说过的话,看他的脸……”
“所以他就是我的太阳。”
少女的声音从胳膊里传出来,语气里有股耍赖般的固执,“他给我的钱让我从魔窟里逃了出来,他为什么不是我的太阳?”
“他可以因为生气不见我,也可以因为难以接受真相而自闭,他拥有这些权利——但他不能因为这个就直接否定我的想法,判断我期待的人不是他。”
“我……”她埋在胳膊里,任由眼泪打湿了袖子,“如果我喜欢的不是他,而只是那个记忆里的初遇,那为什么我最近老是想他想得睡不着?为什么我想对他说的话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多?为什么我在知道一切之后还是想起他就心痛?”
“我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
她逐渐开始哽咽起来,音节之间断断续续,听起来伤心极了,“如果你真的那么有用,能不能帮我实现一下愿望。”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只要你能让我见他一面,我就原谅小时候的事了。”
“你让我遭遇的一切,你让我承受的所有痛苦和不公,我全部都可以原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