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歪七扭八跑了调儿的歌声,是一个男人唱——准确地说是号出来的——
由于每一句都带了“呃”字,因此很容易听出歌唱者是一位喝高了的酒鬼。
中年人立刻紧张起来道:“谁?”
东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说:“隔壁一个姓马的,做小买卖的。”
中年人松了口气,正要继续下一步的行动,谁知这口气松得早了,就听见门口响起“咔嚓咔嚓”的用钥匙开防盗门的声音。他一脸错愕,不是说姓马的住在隔壁吗,怎么竟开起这扇门了?
可以听得出,姓马的用钥匙钻了半天锁眼,就是打不开防盗门,接着,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猛烈的拍门声,像在楼道里点燃了一串爆竹,伴随着拍门声的还有一个男人很粗横的喊声:“开门!快开门!咋还不让俺回家了?呃!开门啊!”
中年人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一跐,站起身就要走。东哥拦住他说:“这只是个意外,这只是个意外,我赶走这醉鬼咱们就交易,您坐,您坐!”说完,他快步冲到门口,“呼啦”一下拉开门,隔着防盗门的铁窗说:“姓马的,大半夜的,你他妈的抽什么疯?你看清楚再敲门,你们家在对面!”
姓马的醉鬼歪着脑袋,使劲张了张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短粗的眉毛拧成两个结,道:“呃!你放屁!呃!你是谁?”他一边抓着门栏摇晃着,一边喊了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我们家进贼了!”
声音震得墙皮扑簌簌作响。
“把他拉进来,别让他喊了!”东哥的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是那个中年人发出的。
东哥犹豫了一下,见这姓马的不把喜马拉雅山喊雪崩了不罢休的劲头,知道再拖下去真不知会把什么人招来,于是咬咬牙开了防盗门,一边把姓马的往屋里抻拉,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的给我闭嘴!给我闭嘴!”
姓马的却还含混地骂着什么,东哥急了,从腰里抽出一把尖刀,狠狠地向他的咽喉要冲插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姓马的把头一歪,刀尖擦着他的耳朵“咔”的一声扎在了墙上,用力之大,竟然把墙生生地戳了一个洞,爆起的烟尘仿佛打上去了一颗子弹!
然而东哥也在刹那间悟出了什么:一个醉鬼怎么躲闪得这么灵敏?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姓马的将膝盖狠狠地撞向东哥的裤裆,只听“嗷”的一声惨叫,东哥倒在地上弯成了一只虾米。那中年人一愣,手刚刚往后腰上一摸,只见从门口涌进洪水般的一群人来,径直将他冲倒在地,七八只手反拧着他的胳膊,疼得他“哎哟哎哟”地直叫唤,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凶狠的声音:“放老实点!”
“再动,再动打死你!”
“手铐呢,手铐拿来,给他铐上!”
“快点开灯,控制住其他的人!”
“快点去洗手间!”
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无数支手电筒的光芒犹如扫过犯人越狱的监狱一般纷乱。不知什么时候灯开了,女孩子们尖叫的声音仿佛炸了窝的母鸡,她们披散着头发在房间里躲来躲去的,雪白的大腿晃得人眼花缭乱,然而很快就被控制住,在墙角抱着头蹲成一排。
东哥和那个与他交易的中年人都被戴上了手铐,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往外喷血沬子。
一个留着小胡须、眉宇开阔、眼睛明亮的人站了起来,右手握着一支手枪,对姓马的说:“老马,干得漂亮!”
“哎呀,这都得说是林处长部署得力、指挥有方不是?”老马嘿嘿嘿乐了起来,笑嘻嘻地说。只见他中等个子,圆圆的脸盘上一双小眯缝眼儿充满喜感,戴着副无框眼镜,蒜头鼻下面的嘴巴笑意盈盈地翘着,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刚刚获得提拔的乡干部,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短发有些稀疏,稍微给形象打了点折扣。
“少来,你小子!”林凤冲笑道,一边把手枪别回枪套,一边说,“要不是你配合警方潜伏这么久,今天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能顺利拿下。”
“你瞧你说的啥话。”老马说,“离了婚的两口子还有个夫妻之恩呢,更别说我这当过警察的人了,给你们办事那是理所当然的。”
林凤冲看了老马一眼,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老马的大名叫马海伟,河南省驻马店市人,早年间当过警察,后来辞职到北京转行干媒体,在报社、杂志社、广播电台、网站都工作过,因为性子直脾气倔,既结交了不少朋友,也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历练了几年,性子也磨锉平了,变得圆滑了些,尤其开得起玩笑,怎么闹都不生气。他为人极厚道,也特别讲义气,看上去憨憨的,其实心里很有数,每到一个新单位,自我介绍时总用铜锤花脸的大嗓门说“我叫马海伟!”但因口音重的缘故,听起来总像是“我叫马海味”,于是得了个“马海味”的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