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凤就抬头大声说,“臣女就是没错。那个妾室说云州女儿家粗鲁不堪,说臣女是北蛮子,臣女当然要吓唬她了,而且只是吓唬,又没打她——”
说着说着还委屈了,“我们云州的姑娘,自小便没见过京都的繁华,还跟大金挨在一起,想的自然是打仗了,难道还想诗词歌赋么?”
“臣女诗词不好,又不是臣女的错,再说了,整个京都,谁家的贵女还上过战场了?哼,我们云州的姑娘,只要有敌人,便能提着刀保家卫国的。”
她又道:“陛下,大金人凶狠,云州人自然也是凶悍的,臣女就这性格,当年还杀过大金的狗贼呢,难道我娇滴滴的会读些诗书,就能杀敌了?哼,反正觉得自己没错。”
齐泰问了一句,结果却被她这么一长串的说,倒是也没生气,一个小姑娘,你跟她置气什么,且人家也说得没错。
非但不恼怒,还在这一刻因为她提及的大金两字,又想起了笑笑。
他想,她作为京都贵女,娇滴滴十几年,去了大金之后,该如何生存呢?会不会也像秦青凤一般,开始耍鞭子了。
她十年的过往无人得知,但再此刻,那十年通过他心里画补,竟然开始慢慢清晰的在脑海里面出现。
他沉默了半响,问,“云州风沙大?”
秦青凤点头,“对啊——很大的,京都娇滴滴的姑娘家去,保管路都走不动,陛下,您可千万别觉得那里好活着,哎,一旦打仗,寺庙里面妇人家就多了,各个都求佛祖保佑自家的男人和儿子活着回来。”
她说到这里兴致冲冲,“陛下,太子殿下那侍妾就该去云州看看,看完之后,看她敢不敢说我粗鲁不堪!”
齐泰连慢慢的肃容,他沉默良久,突然问,“十年前——宁安公主去大金,是从云州路过的,你可见过她?”
秦青凤点了点头,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见过的。”
齐泰便问,“她当时……当时如何?”
秦青凤轻轻道:“当年臣女才四五岁,但已经开始记事了。有一天,臣女跟隔壁邻居家的三儿子打架回来,一身的泥,爹便要打我,阿娘让我赶紧跑,我跑出门,却撞见了公主。”
她回忆道:“陛下,您的女儿,实在是太美了,臣女没有见过那般美的姐姐,我立马便觉得隔壁三妞姐姐不能称为云州第一美人了。”
她的话很质朴,断断续续的,但这般,才让人更加真切的知道,她是真的见过宁安公主的。
齐泰心提了起来。
他问,“宁安当时如何?”
秦青凤:“她喜欢笑,我一身泥,她还要抱我,但我不想弄脏她的衣裳,就跑开了,她看着我一直笑,我就没有怕她,还让她等我一会,等我换了衣裳来,想让她抱抱我,毕竟云州可没有那般好看的姑娘了。”
她一边说一边叹气,“但是等我回去的时候,公主却已经回去了。我爹拘束着我写字,等我写完字出来,我问他公主呢,他说去大金了。”
她叹气,“陛下——真的好遗憾啊,要是那天我没有打架,没有一身的泥——又或者是,我不嫌弃自己一身泥,怕弄脏了她的衣裳,我就能被她抱抱了。”
“实在是——太遗憾了。”
齐泰就沉默了一瞬,然后道:“是啊——实在是太遗憾了。”
他看着这个果敢,胆大,满身都是朝气的姑娘,突然道:“朕……朕也很遗憾,朕应该,应该主动写信去的。”
十年里,她不曾写过一封信来,而他也没有写过一封信去。
父女两个人,终究是陌生了。
这股陌生,不是有仇,不是无缘,只是因为遗憾。
他长叹一声,“既然如此,那便让理藩院和礼部去准备准备接待大金的使臣,明日朝堂上,朕会跟他们说——这次,大秦的公主,不再和亲了。”
秦青凤:“……啊?”
这就同意了?
阿姐分明说,这后面应该还要群臣上书才能行,怎么这么松快的,就答应了?
她懵懵的起来,这副样子可骗不了人,齐泰倒是相信她今日说的都是真的,再听外面张德宝拦住太子妃的声音,叹气道:“都出去吧,朕要静静。”
秦青凤就懵懵的又出去了。
——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她真是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