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杭州后,我们发现,这神秘的买家找来了很多潜水高手,打乱编排在一起。那些水性不合格的,则被安排在其他地方,我和兄弟们分散了。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买家请来的这些潜水高手,都跟我们青崖帮似的,在当地不起眼,没什么亲眷,再算死了都没人会在意。我心中害怕,想方设法找到先生。先生也觉得不对劲,想到带着我们离开,谁知已经走不了。”
上贼船容易下船难!“你们早就被看管起来,甚至早就有人发现不对,谋划逃离,被暗中清理掉了。”这故事走向,完全没有新意,华自闲略微有些失望。
尽管已过去二十三年,往事种种,历历在目。“不仅如此,东家为了安抚我们,每日发给我们一两银子。就是没选入潜水队的,也有铜板,还准许我们相互走动,就是不能随意外出。我哪里见过一两银子,再加上潜水队每日训练不断,也就老实下来。”
温水煮青蛙,张弛有度。这帮比乌合之众,确实好□□。
赵小全沉浸在回忆总:“如此反复过了几日,我们登船离开杭州。其他的队伍不知道,我们潜水队开始昼夜颠倒,熟悉运河水况。”
华自闲不可思议道:“你们就这般明目张胆跟在漕船后面,没有被驱除?”
赵小全解释说:“夫人有所不知,漕运虽然免除了各河段的民夫征调,还是会征调
一小部分的民夫以备不时之需。再说了,小的何时说过装扮成随调的民夫?”
华自闲拍桌子:“原来伪装成戍卫的兵丁,真是天大的胆子!”
赵小全苦笑道:“小的也没想到。不过船上有真正戍卫漕船的兵丁,我们白天是不许出门的。等到晚上,将一袋袋粮食替换成沙石,运送出去。整整八万旦粮食,都是这般蚂蚁搬家似的被运走的。运到哪里去,被谁接手了,全然不知。我们这些蝼蚁,连将粮食送上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水里面泡着。”
华自闲明白了:“难怪当年云阳侯以死谢罪,他是真的没脸活了。漕运上出了这般大的纰漏,恐怕九泉之下,都无颜见武宗皇帝和昭德太子。”
赵小全知道的并不多:“这般蚂蚁搬家,一开始并不频繁,过了清远后越发猖狂。等到接近通州时,船上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漕粮北上,按规,须停靠在扬州、山东清远两处检查的。此时,粮食都要搬送至事先准备好的粮仓,检查合格后再次装船北上。
显然,祥泰十四年秋天的漕粮北上,是个早已经准备多时的阴谋。当时漕运改制,不再征调民夫,减轻了沿岸百姓的负担,也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明明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却成了遗祸万年的开端。云阳侯死时有多憋屈悲壮,外人只能感知一二。
虽然华自闲的表情太多难看,憋在赵小全心中二十年的疑惑,实在是不吐不快:“夫人,当年我们偷出的粮食,究竟去了哪里?”
华自闲眼中凶光难掩:“你真的想知道?哪怕这个秘密会要了你的性命!”赵小全坚定道:“赵某想死个明白,求夫人成全。”
华自闲闭目:“被送入了定襄王廷,当成了礼物或者说是定金。”赵小全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掩面痛哭:“不可能,不可能,怎会如此!我们当年就应该听先生的,怎就无端成了千古罪人,罪该如此,罪该如此!”
当年种种早就调查得一
清二楚。这些在大齐被极力掩埋的秘密,在山海关外的肃慎王廷,则是炫耀的谈资。
赵小全只不过是当年的细节,漕粮如何被劫的,都不影响这八万旦粮食越过千山万水,被送入大齐死敌的手中,养活了多少定襄儿郎,然后再将屠刀举向手无寸铁的大齐百姓。
真相明晰后,华自闲好奇:“当年你是如何逃出来的?”赵小全呆愣愣的:“夫人,你赐我一死吧,只求不要连累我的家人。也不对,我教子无方,不孝子成了细作的爪牙。帮主当初就不该救我,我活着做什么!”
普通人良心未泯,当权者早就没了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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