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只得躬身为礼,两人举剑在前,凝视着对方。
李愬忽然大吼一声,双脚急向前,迫近吴元庆,长剑挥舞,刹那之间攻了一十三剑,只听叮叮当当响了一十三下,李愬攻得有如狂风暴雨,剑法大开大磕,吴元庆置身其间,好比一叶孤舟漂行在大海之中,狂风吹来,暴雨如注,浪涌涛汹,似乎随时有舟沉人没的危险,但他有着极为高的驾驶之术,竟在风口浪尖上随波荡漾,众人仿佛看到一个凌波而度的仙子,在风雨急浪中飘行,衣袂带风,脸露微笑。
李愬又攻了几百剑,那凌厉之风竟不稍减,就好像雨已经下了很久,但却绝无止歇的迹象。忽然,李愬一个燕子翻身,人剑似乎已经合而为一,在高空中飞行,吴元庆亦腾空而起,两人在空中舞斗,就好像两只博翅的雄鹰,又好像两条矫夭的飞龙。
………【第五章 兄弟比武】………
这只是一瞬间之事,两人在空中已经交了几十剑,忽然,铮的一声,两人落了下来,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竟又是不决胜负。
李纯大喜,笑道:“两位爱卿果然了得,精彩!精彩!好,最后再比一场弓箭,一决胜负。”
这大校场极长极阔,方圆有数里之宽,只见两名侍卫牵来两匹峻马,那马一枣红,一雪白,都十分神峻,吴元庆正不知何意,李纯道:“二卿皆是武功高强,若用常法,只怕仍是分不出胜负,便请两人骑在马上,用一移动之靶。”
两人只得上马,吴元庆喜欢那白马之晶莹无暇,纵身跃上马背,李愬也上了枣红宝马,只见远远的又有十匹马在校场中纵横驰骋,每匹马上一个御前侍卫,手中执一箭靶,在校场中流星般穿梭来去。
李愬纵马飞驰,忽然一个鹞子翻身,在马上一个筋斗,一箭射出,正中一箭靶之红心,众人竟不知他何时射。吴元庆也是翻身一箭,射中一箭靶之红心。只听雷鸣般的掌声轰然而起,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两人不但箭法精准,骑术精奇,而且姿势美丽,每一箭之出,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忽然,两人连珠箭,只见数十支箭皆射入同一个靶心,前箭追着后箭,第一枝箭插在正中红心之上,第二枝箭从第一枝箭尾**,把第一枝箭剖开两半,第三枝箭又把第二枝箭剖开两半,四周密密麻麻攒射成一周,好像一朵梅花。
只听彩声如雷,众皆叹赏。
吴元庆与李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从远互相驰近,还有两三丈远,忽然,两人同时拉弓上弦,瞧得亲切,只听呼的一声响,两枝箭同时向对方射去,众人都吃了一惊,万料不到他们竟会互相射击,情不自禁的都站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两箭竟在空中相撞,这一撞,两枝箭都把对方从中剖开,那剖开的箭羽更不停留,仍向前飞去,从两人的耳畔呼啸而过。
顿时,大校场上几十人好像被什么神怪魇住了般,竟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良久良久,才听得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李纯大是欢喜,说道:“今日三场比赛,竟三场皆平,武功之精彩,剑法之高明,射击之精准,真乃天下无双,我得将如此,天下焉得不平?哈哈,哈哈。”
君臣齐声高呼道:“皇上宏福齐天,扫平叛逆,中兴大唐。”
只听“皇上宏福齐天,扫平叛逆,中兴大唐”的叫声,声震云霄,冲向天际。良久方息。只听太监梁守谦道:“李愬吴元庆接旨。”
李愬和吴元庆忙跪了下来。只听梁守谦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愬、吴元庆二人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才堪大用,钦赐二人为‘天下双英’,武功为天下并列第一。赐李愬为讨逆将军,吴元庆为平贼将军,各率兵马,去吐突承璀军中,相助平叛成德,务必擒王承宗以献,钦此。”
二人再拜谢恩,接了旨意,吴元庆大喜,心想既然派自己讨伐王承宗,终有一日,自己将代表朝廷去讨伐吴少阳。
一个大臣出班奏道:“皇上大喜,既得将才,叛逆束手就擒,那王承宗已经上了请罪书,请求缴纳赋税,由朝廷任命官吏,允许他改过自新。”
又一人道:“李师道、吴少阳等人上奏,请求为王承宗平反。”
李纯道:“哼,现在后悔只怕迟了,李师道、吴元济皆是脑后生了反骨之人,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你道是什么好人吗?若是王承宗一灭,他们的雄霸一方,占地称王的日子可也就不长久了。他们这是为自己打算而已。”
白居易道:“皇上圣明,只是吐突承璀出师不利,枉自耗费国家的钱财,每年的人力物力都耗费在战争中,却全无功绩,河北三镇拥兵自雄已久,一方有难,其他两方便即支援,表面虽支持朝廷,暗中却实是助贼,现在王承宗既然上表谢罪,不如因此退兵,加紧训练,待粮食、兵源、战将皆已配备,便可一战成功也。”
………【第六章 太子之争】………
众人皆附和。李纯问裴度:“裴爱卿以为如何?”
裴度道:“如今王承宗急切难下,而盘踞淮西的吴少阳又跃跃欲试,以臣下之意,河北盗贼相连,根深蒂固,而淮西弹丸之地,周围全是国家郡县,不如先停征成德,待吴少阳稍有异动,可令讨逆、平贼二将军提一旅之师,一举平定淮西。现在若不停战,而如若吴少阳一有异动,不免两边开战,兵连祸结,势将成为骑虎难下之局也。”
白居易又道:“现在吐突承璀爱护性命身体,不肯苦战,而多失战将士兵,何况如今天气炎热,战事的杀气到处蒸腾,士兵饥渴劳乏,瘟役肆虐,若有一军溃逃,其他各军竟皆动摇,则场面将如何收拾?而西戎、北虏窥视在侧,虎视眈眈,若乘虚入侵,则战事连续不断,灾祸从中而生,到了这一地步,什么事情都可能生,则国家危矣,社稷危矣,请皇上三思。”
李纯沉吟良久,说道:“你的说法也有道理,好吧,这遭就估且饶了他,颁下制书,先为王承宗平反,日后再把德、棣二州还他,请吐突承璀班师还朝罢。”
李纯回到宫中,心中闷闷不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高兴,是因为众大臣阻止自己征伐王承宗,因而觉得扫兴吗?是因为皇太子李宁的死亡而伤心吗?是为了太子之位的犹豫不定而感到心烦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无端的感到恼火。肚子里窝的无名之火就好像烧火而堵住了烟囱,无处宣泄。
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她便是郭贵妃。她长得很高,微胖,气质高贵典雅,她的祖父是对唐室有再造之功的郭子仪,郭子仪门生旧将遍布朝中军队,所以李纯对这郭贵妃也不敢不尊敬,何况这女子自有一种魅力,让你不敢轻视,不敢小觑。
郭贵妃行了一礼,笑道:“皇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李纯道:“朕睡不着,你先去睡吧。”
郭贵妃笑道:“皇上忧心国事,可也得以身体为重,若熬坏了身子,非是为国家社稷考虑之做法。王承宗不是已经上表请罪了吗?不是已经叫吐突承璀班师还朝了吗?战事已停,陛下还忧虑什么?”
李纯道:“朕正因为停战而忧心。让这些无耻叛逆仍然称王称霸,心中真是不服。”
郭贵妃笑道:“一时得失何足道哉?陛下现在虽饶了他,终有一日为陛下所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平乱削藩,岂能一朝一夕便望成功?总是陛下为国为民太过操心之故。”
李纯道:“爱妃所言甚是。你先去睡吧。”
郭贵妃却仍不走,似乎还有话说,良久,说道:“宁儿不幸逝世,这太子之位,还望陛下早定。”
李纯不悦道:“宁儿尸骨未寒,我何忍便提立太子之事?朕为此事,亦是忧心如焚,你还要来给我添烦吗?”
郭贵妃闻言大是惶恐,连忙跪下,说道:“请皇上恕罪,臣妾所言非为自己考虑,这太子之位一日不定,朝廷之中便无一日能得安宁,陛下爱宁儿,我又何尝不爱他?他死了,我又何尝不伤心?但再怎么伤心,国家大事不能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