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你别哭,我是一个低贱的人,你……你怎么能为我落泪?你快把我推开,我……”
林洁揽住他的头,说道:“莫大哥,你别这么说。你是一个好人,你虽然穷,但一点也不低贱,比谁都不低贱。”
莫名艰难的点点头,眼神中露出光辉的神彩,缓缓说道:“你这么说,我好高兴,我好幸福。”头一歪,便即死去。
林洁甚是伤心,把他轻轻放在一边,只见众人正围攻吴元庆,吴元庆武功再高,也已经不支,当即忍住伤痛,提剑上前相助。
两人背靠背的互相帮助,与敌人相斗,正自危急,忽听一阵行军步响,来了大队人马,二人知道救兵来了,心神大振。
只见吕元膺一马当先,亲自带了人马赶来,只听蹄声阵阵,有如雷鸣,圆净见漫山遍野都是官兵,不禁大惊失色,惨然道:“功败垂成,都是你小子坏我大事。”回过剑来,往自己胸口刺落。
吴元庆见他欲图自尽,一招蜻蜓点水,一剑刺在他手腕,只听当啷一声,圆净长剑落地,圆净抬头看了吴元庆两眼,说道:“你便连自尽也不许我吗?”
吴元庆冷笑道:“你罪大恶极,这时才图自尽,只怕已经迟了!”
圆净长叹了一口气,束手就擒。
莫峰见妻女已经救出,对吴元庆和林洁感激不已。便要跟随吴元庆出山,说是给他做一名长随。吴元庆道:“你家有老母在堂,又有妻子儿女,岂能跟我去闯荡江湖?你的心意我已经领了,但你可不能不负起你一个男子汉的责任。”莫峰只得罢了。
回到洛阳,吕元膺对吴元庆极是感佩。当下连夜审问众贼,圆净极是倔强,任你如何审问与拷打,他都是咬定不说。其余众贼见大势已去,便都承认是受李师道指使,欲火烧宫廷,纵兵杀掠。并承认杀害武元衡者也是李师道主谋。当下录下供状,画了押,吕元膺便点了一军,由吴元庆带领,把一干人犯押赴京师长安。
一路无事,洛阳离长安甚近,两三天便到了。宪宗李纯听得吴元庆禀报,大是震怒,但其时宪宗不顾众臣反对,已经派兵征伐王承宗,两面用兵已是极难,总不能三处同时用兵,便强按下心头怒火,不再追究李师道之罪。
当下便颁旨:以反叛罪处死一干人犯,却并不言李师道之罪。恶圆净凌迟处死,其余尽皆腰斩。以此暗暗警戒李师道。
并没等到秋后,便立即处决。执刑那日,长安街头人山人海,伸袖成云,挥汗成雨,在一个广场之上,搭了一巨大的木台,一众人犯被押在台上,一溜儿排开,面向人群而跪,成长长的一字形,就好像一条长蛇。
圆净得到特殊对待,被绑在一根木桩之上,只见他怒眼圆睛,到了此时,仍是一副狠恶的模样。
由刑部尚书王大人监斩,吴元庆为副。
午时已到,先给圆净行刑,一刀割下去,便在圆净身上割下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好像一个铜钱般,圆圆的,圆净惨叫一声,声振云霄,响彻长街数十里。
在圆净的惨叫声中,一溜刽子手高举了鬼头大刀,手起刀落,众贼皆从中而断,下半截掉在地上,像砍下一段朽木,上半身却还在血泊中抓行,口中大声叫唤,却不知呼喝些什么。
在这惨叫声中,围观人众顿时鸦雀无声,忽然暴出一阵轰鸣,也不知是欢呼,是害怕,还是同情。
吴元庆虽然是大胆之人,但看到这种惨像,也不禁吓得脸色煞白,他回头看刑部尚书王大人,只见王大人神情自若,竟无半点惧色,他不禁从心里佩服,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为官之料。
他不明白,人世间为什么要想出这样的残酷之刑法来,虽然这些贼子绝不是好人,但如此处决,却又何必呢?杀人不过头点地,斩头也就是了。难道非要看着别人痛苦,心中就舒服些吗?吴元庆看着那人山人海,兴高采烈的看客,心中更不是滋味,他想不懂,这样残酷的事,到底有什么好看,为什么这些人看得这么有滋有味?好像比什么大戏都还要精彩似的,他的心中忽然不太明白,这人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
圆净已经被割了数刀,每割一刀便出一声悠长的惨呼,他看到了吴元庆,眼睛忽然圆睁,怒喝道:“恶贼!为何阻我自杀?现在叫我受如此酷刑,我死后也不放过你!总有一日,叫你亲身尝尝遭受千刀万剐的滋味!”
………【第四章 拒婚】………
吴元庆听着他的痛骂,心中恻然,他后悔不已,当时真的不该阻止他自杀。不管他如何十恶不赦,又何必让他受如此惨酷的死法?自己有时恨起一个人来,会恨不得把之千刀万剐,但他现在明白,自己毕竟是个心肠很软的人。他觉得只要是个人,就不该遭受这样的痛苦,就是把这样的刑法施之动物,无论是猪狗还是虎狼,那也是太残忍了,何况是人呢?
刽子手一边割,一边报着刀数,割下来的肉被刽子手随手抛向天空,然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守候在一边的野狗纷拥而上,把人肉抢进了嘴里。
圆净胸脯上的肌肉已经割尽,露出根根肋骨,里面的心脏也若隐若现,看得到它博动的样子。他已经没了气力,不再喝骂,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死去,但口中出痛苦的呻吟,表明他还是个活人。
吴元庆回头看那些被腰斩的人,只见血已经把他们淹没,但还有半截身子的人在血中爬行,有些甚至张开双手在空中挥舞,好像想抓住什么,又好像要爬起身来。一条狗冲向去,想咬他一口,被他的手一扬,竟吓得退了三步。
吴元庆只觉人间惨事,莫过如此,再也忍受不住,当场便哇哇的吐了起来,他这一吐,顿时便如起了连锁反应一般,到处听到哇哇的呕吐之声。吴元庆搜肠刮肚,只吐得好像肠子都已经翻了出来,还是忍不住的干呕。
刑部尚书只看得大皱眉头,忍不住责备道:“吴将军乃是武将,曾出生入死,大战疆场,想来杀人无算,怎么竟如此不能自持?”
吴元庆道:“对不起,小将实在胆小的很,这监斩之事便偏劳大人了,在下日后再感谢大人。”也不等他回答,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刑场。
他回到家中,仍是呕吐不止,强要抑制自己不去想刑场上的景象,但那如河水般的血流,那在血中蠕动的肠子,那惨不忍闻的呼号,那在血中爬行的半截身体,那被割下来一片片的血肉,却总是浮现在面前,回响在耳旁,好像那些肮脏的东西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肠胃,不管自己怎么吐,也吐不干净了。
这一天他一粒饭都没有吃,一看见饭便呕吐,一看见饭便呕吐。晚上睡觉之时,恶梦仍是不断,他总是想起圆净那没有肌肉的胸膛,想起他怒目圆睁的样子。圆净固然是个恶贼,固然该死,但又何必要让他死得这么惨呢?
然而若是自己落入了圆净手中呢?他知道,圆净也不会比宪宗更仁慈,他受的也许就是凌迟,就是腰斩,也许更加残酷。
他终于明白,人其实是世间最残忍的动物。
第二天,吴元庆去看望裴度,裴度伤已经大愈了。只见他瘦了很多,但精神更加矍铄。他已经开始上朝,对讨伐淮西的决心也没有丝毫动摇。
在这段时间,有很多人都劝宪宗免去他的官职,以安王承宗、李师道之心,宪宗不听。
各路官军讨伐淮西,已经四年了,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