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个公子野,乃申厉王三子,人生得是玉树临风,面如中秋之满月,眉峰瑞挺,高鼻厚唇,最勾人的莫过那一双桃花眼,实在是个招惹桃花的典型。
王侯之子,风liu气韵自不必多说,许是自幼眼高于顶,见了干黄枯瘦的晏亭,总也要取笑上几句,晏亭面上并不动声色,依然浅笑作陪,待到阴业出门,竟端起了席上清酒以上宾之礼敬了公子野。
公子野只当晏亭惧他身份高贵,并不往心上放,吃着酒,还要说些风凉话,如阴业乃境外一等一的高人,收徒自当如他一般的俊杰,几十年间登门拜师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如他一样的王侯之子,却不料阴业挑来选去,最后竟收了这么不起眼的一个杂毛小子……
晏亭并不反驳公子野的自大,扶着袖子吃酒,心头却是算计好了,她不管他是申厉王的公子还是申厉王他本人,只知道这太行桃花渊乃阴业师父的地盘,即便是央国大王到了,也要敬着阴业,何况他这公子还是别国的。
饮酒犯错,师父从不与她计较,若是酒后把这个自以为是的公子野打成猪头样貌,想必阴业也不会太过责难她,就说她本不想吃酒,是那公子野硬生生的逼着她吃的——在阴业的教诲中,不打诳语的徒儿不是好徒儿,她这番早已铺垫好的说辞是遵师嘱,因此她饮得放心且开怀。
却不想她算盘打得如意,事情却未必都顺着她的预想来,宿醉中被人硬生生的敲醒,等她睁开迷醉的眼才发觉到了异样,霍然低头,发现身下坐着那个衣衫微乱的公子野。
公子野见晏亭初醒,捂着胸口大声喊着:“本公子不好龙阳之癖,本公子府中蓄姬妾百人,你这小子让开身子,即便本公子喜好龙阳,也断不会喜欢你这干瘪小子。”
脑子混乱的还搞不清楚状况,阴业已经沉着脸上前,倒也不去理会公子野的狼狈,直接伸手拎起了晏亭便向外头走去。
第一次在宿醉之时被人硬生生的叫醒,脑子与身子皆疼痛难忍,可嘴上却还不忘记叫嚣:“师父,这不怨我,是那个什么公子的让我吃的酒水,与我何干?”
即便公子野就在她身后,晏亭说起谎话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谎话说多了便成了真,她有那个耐心让她的话听上去真实可靠。
那头公子野从地上爬了起来,上上下下拍打着衣衫,他带来的那两个仆人听到声音后冲了进来,竟让晏亭两招便放倒了,至此公子野才懂得有些人,是断不可凭着样貌论本事的,即便听见晏亭此番正把那吃酒之罪推到他的头上,但见阴业先生一脸怒火正炽的模样,倒也咽下了声。
公子野狼狈下山,阴业却明白晏亭已经长大,那酒后的表现也不同了,若是她这样下山,定会成为祸事,可她体质特别,寻了许多药方和诊疗的办法皆无用处,最后只能用滴血逼酒这等强势的手段遏制她酒后的失常。
饮酒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把那酒精逼出,不然便要乱xing,可这毕竟是流血的事情,自然格外伤身,因此下山之前,阴业思量再思量,把晏亭不能饮酒这个软肋告知了晏忠,只是防备着出现纰漏,晏亭身边之人无以应对,自然更多的交代是避免让晏亭饮酒。
最初放血之时,晏亭要睡上三日,那比她任意乱xing第二日便醒的精神差了好远,可晏亭明白那性是乱不得的,曾有一段时间,为了适应逼酒的方法,她每隔三两日便要喝上一顿,直到把自己弄得如同鬼魅一般才被阴业制止,不过经过了那段时间的刻意锻炼,她倒也能在放血的第二天清早起来,只不过精神头是大不如常。
此番是晏亭下山之后第二次遭遇逼酒,好在喝下的并不多,清晨朦胧之时,晏忠侯在晏亭门外小声的禀着:“少主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第十四章 韩夫人有请
自晏痕下葬之后,只是偶然的几次见了晏霍,那人自是不服她,冷嘲热讽的极尽侮辱之能事,不过也只能算是动动嘴瘾,倒是未必真敢干下什么出格的事情。
晏杵更是多日未曾出门,说是因晏痕过世伤心过度,需卧床休息些时日,晏亭去看过一回儿,那晏杵惨白着面皮躺在床上并不拿正眼瞧她,哼哼唧唧的似乎当真痛得难消。
出了晏杵房间的那个午后,韩夫人便差人来知会她,说是晏杵身子虚,惹不得难受,请晏亭特别给晏杵安排个清净的地儿,省得总有些入不得他眼的人去扰他休息,惹他烦心。
听闻此话,曾貹乙冷哼道:“不识好歹。”
晏忠更是气愤,暴怒道:“如今少主人才是晏家的门主,去看他是体恤了他,反倒说招惹了他的烦心了,当真的无理。”
晏亭只是挥手轻笑:“此番正和我意,却说城外土山上还有一处宅院属于晏家,那里清净无人,既然韩夫人已经要求了,便差人把二哥送到那里去吧。”
原本暴怒的晏忠听闻此话竟顿住了,搔首道:“韩夫人说得应该是府中后面老主人原本住着的那个院落,而今正空闲着,环境清幽,且是府中最大的院落……”
晏亭含笑不语,反倒是曾貹乙了然她的心思,朗笑道:“韩夫人只要求给二公子寻个清净没人叨扰的地方,又没明说就要那个院子。”
晏忠闻言笑得开怀。
其后晏忠把晏亭的安排通知了韩夫人,韩夫人听了晏忠的话之后,砸了当初晏痕最喜欢的砚台,再然后送晏杵离开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许是晏痕突然故去的伤感,亦或许是缺少个必要的引头,本是各怀心思的晏家人如今面上维持着基本的和善,倒也算相安无事,如今韩夫人突然来寻晏亭,定非是亲人之间生疏了,念着情谊,叙叙家常这么简单的事情。
晏亭的脑子还昏沉着,听见晏忠说韩夫人寻她,还是立刻翻身下床,伸手微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精神还是不好,脑子昏沉沉的就想再躺回去。
外头晏忠又轻声问了一句:“少主人,可是醒了?”
晏亭微扬声道:“起了,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