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商业园区最是冷清,到饭点的时候,哪怕平素爆满的餐厅也只有寥寥食客。
裴楠端着自助餐盘,转身碰到一个眼熟的人,很快,他想起对方是上次和郑书昀一起去酒吧的同事,好像姓赵。
刹那对视,两人都认出了对方,便坐在了同一张桌前落座。
裴楠问:“周末还加班吗?”
赵律师道:“周一上庭,过来整理资料。”
想起上午离家前,郑书昀和他爸坐在小花园下围棋时悠然从容的模样,裴楠掰开一只螃蟹,漫不经意道:“这么忙啊,我还以为你们都跟郑书昀一样是反卷达人,坚决不搞996。”
“看来裴先生有所不知了。”赵律师喝了口汤笑道,“郑律才是真正的工作狂,不仅双休应酬不断,每天夜里还要加班到最晚才走,咱们所没人不佩服他。”
裴楠闻言,思绪骤然停摆了一瞬,怔怔抬头问:“你说郑书昀每天晚上都加班吗?”
“基本上吧。”赵律师没察觉出裴楠的错愕,转而露出八卦的表情,“不过他通常会先离开律所一趟,听说是去接女朋友下班,我想问问这是真的吗?”
裴楠还陷在赵律师方才那番话带来的震颤中,仿佛被巨石砸中了心海,思绪如浪潮般翻涌不息,甚至想起了郑书昀缘何爱在傍晚喝咖啡。
半晌,他才回过神,压下胸口动荡,对赵律师郑重其事地说了句:“郑书昀没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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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裴楠出门的时候,那辆外形沉稳的迈巴赫如往常般停在路边,深色引擎盖安静折射璀璨天光,也不知等候了多久。
上车后,裴楠组织了一下语言,想和郑书昀谈谈接送他上下班的事,然而不凑巧,超过三分之二的路程里,郑书昀都在接工作电话,等到郑书昀终于闲下来,车子却已经临近商业园区。
错过了面对面的沟通机会,工作期间,裴楠有些心绪不宁,从早上到下午连续废了好几张设计稿,脑中那些艺术灵感逐渐被赵律师在餐厅说的话挤到了天边。
倘若郑书昀真的如律所的八卦所言是去接恋人,这样来回折腾倒也无可厚非,可他并非郑书昀的恋人,甚至在昨天之前,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再麻烦郑书昀了,毕竟他和郑书昀之间,还远远不到能心安理得接受对方奉献的地步,何况他也不觉得郑书昀会为他做到这种程度,指不定郑书昀是被郑母严令逼迫的,在此之前,这样的情况并非未曾有过。
裴楠坐在工作台前摊开双掌,搓开面颊凝滞的神情,略微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郑书昀的微信,决定直接告诉郑书昀以后不用再管他上下班了,并感谢对方这段时间的接送。
可当他将这些想法优柔寡断地输进对话框后,还没来得及为之配上一个合适的标点符号,他又一股脑删空了所有文字,随即有些烦躁地熄灭屏幕,指间夹住手机翻来转去,大脑在思绪杂乱无章地拉扯间,似是打算想出更恰如其分的措辞。
然而,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他便意外接到了郑书昀打来的一通电话。
“今天不能接你下班了。”郑书昀在电话里说。
这样突如其来的巧合让裴楠不免有一瞬的愣神,那些方才纠结了大半天的话便纷纷顺势涌向喉头,却在张嘴之际又莫名失声,最终只化作喉结处一串轻微颤动。
“哦,我自己打车回。”裴楠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不紧不慢道。
他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清晰地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由远及近的声音:“郑律,警察同志说我们可以走了。”
“警察?”裴楠一愣,不由抬高音量,“你怎么了?”
郑书昀顿了几秒,淡淡道:“见当事人的时候受了点小伤,刚在派出所做完笔录,现在打算回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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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和裴楠的通话后,郑书昀站起身,用左臂夹住公文包,右手轻握着手机,边走边给人回消息。
助理小何看着他缠着绷带的双手,再次提议道:“郑律,还是让我来帮您拿东西吧。”
郑书昀道:“不用。”
他受伤较重的是左手,右手虽说也做了包扎处理,但尚能活动。
从派出所到律所大约半小时的车程,郑书昀刚进律所大门,就听行政说有个姓裴的先生在会客室等他,看样子挺急的。
郑书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立刻朝会客室走去,隔老远就从半开的门里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裴楠。
正如行政所说,裴楠那张向来没心没肺的漂亮面孔上正浮现着几分罕见的焦虑,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半分钟内换了四个姿势。
踏入会客室的前一秒,郑书昀将手里的公文包和手机悉数塞进身后的小何怀中,而后转身大步走到裴楠面前,对方也在同一时间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