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霆看了一眼下巴抵着自己肩头的人:“嗯。”
黎纵温暖结实的怀抱裹着余霆,整个脑袋都搁在余霆肩上:“说来也怪,当时那把短刀完全可以插进我的心脏,我都感觉自己看到奈何桥了,好在死神手下留情留我一命,只送了我这么个念想,还陪我看了一夜的萤火虫。”
余霆眉心微蹙。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时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唯美,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积满了水,浸泡着烂根烂草的水体发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酸腐气,余霆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划伤黎纵,自己的最后一根肋骨也开裂了,他怕黎纵会不顾一切冲上来擒住自己,于是躲进周围的芦苇丛里不敢出声。当时那种情况,黎纵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只要他动一下,黎纵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不过,那晚的萤火虫真的很多,哪怕是后半夜阴云遮蔽了月光,萤火虫的亮光依然照亮着视线,直到黎明。
“黎纵。”余霆忽然叫他。
黎纵声音闷闷的从肩头传来:“嗯?”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余霆望着月下的波涛,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是感谢那个死神,还是感谢萤火虫?”
“你这么问……”黎纵咽了口唾沫,吞咽声在余霆耳边格外清晰,“其实他第一刀没直接捅死我我就猜他不想杀我,后来他藏在暗处我也没怎么太在意,而且那种情况也没必要在意,他要杀我很容易,我当时连临死前放狠话的词儿都想好了,我……”
余霆忽然没忍住笑了一下,。
黎纵的话音一提:“我说真的。我那个时候完全不能动,他只要冲上来就能要我的命。”
余霆故作疑惑:“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也动不了了,所以才没杀你?”
“不可能。”黎纵一口否定,“他要想杀我早就得手了,天亮之前我亲眼看到他跑……”
黎纵话音忽然一滞。
余霆问:“怎么了?”
黎纵看着余霆的眼睛,眨巴眨巴眼,倏地皱起了眉头。
余霆也跟着皱眉:“你怎么了?”
黎纵眉头拧得更紧了。就刚才那么一下,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猛地跃到眼前,和另一个无比清晰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余霆十分惊讶地扭头看着他,结果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
黎纵目不转睛地看着余霆,漆黑如渊的眸子里映照着漫山的波涛,渐渐从最初的疑惑、震惊,变得坚定起来。
余霆被他直勾勾地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这么看我?”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洗脚城见面那天,我们一起抓住了蓝衣?”
余霆嗯了一声。
黎纵的神情口吻与打趣时判若两人,眼神中的凌厉让他整个人都沉了下去,看上去分外冷峻和严肃:“那晚我开车送你回酒店,觉得你的背影很眼熟,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当时他坐在车里目送余霆走进酒店的玻璃门,那个浑身是刺,连路人甲都要警觉避让的背影让他至今难忘,而那份熟悉感也伴随着疑虑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
余霆笑了,像是洞悉了什么微妙至极的东西:“然后呢?”
黎纵缓慢地放开了余霆,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将余霆整张脸完整地放进眼中,余霆也看着他,那眼神像是饱含期待,似乎有什么他了然于胸的事正在被黎纵一点点回忆起来。
黎纵记得当年那次行动为了截获一批从水路入境的四号海洛因,警方跟鹰箭的人在两江交汇流域展开枪战,当时的情报来源是禁毒局,那个时候程瑞东还坐着二把手的位置,余霆也还在鹰箭卧底,那个情报……
如果情报是余霆传给程瑞东的,那行动当天余霆会出现在芦苇荡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