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卓接连传进来好几条信息,指挥余霆走到白色板房的位置。
三间板房并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三道门都虚掩着,门上挂着锁。
余霆要从这里面选出一间把沈栋关进去。
根据邢卓所说,其中一间里面放了毒气弹。
这是邢卓的试探,如果余霆带上山的这个人不是沈栋本人,那就必然是警察假扮的。这是一场心理博弈,也是警方和邢卓的第二场心理战。
三选一的概率,余霆没有犹豫。
邢卓在远处茂林中用望远镜观望着白房子前的情况,看见余霆把蒙着头的沈栋推进了最右侧的房间,利索地上了锁,随后站在房子前的空地上朝周遭打望,视线没有焦点地从邢卓的视线中扫过去。
邢卓三两下爬到了一棵树上,取下了背上的狙击枪,选了一根树杈做枪托,稳健地完成了射击前的测量工作,通过瞄准镜,他看到余霆正站在悬崖边上。
余霆走到山崖边的瞭望台上,凛凛的山风再山间冲撞,发出阴森森的呜鸣,钢筋铸成的索道扎入山谷,缆车在风中轻晃着,煽动的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余霆还在猜测邢卓会从哪个方位监视他,突然一个鲜红的点就跳跃着落进了他的眼里。
是狙击枪的准星,在余霆的九点钟方向。
“滴滴滴滴——”
余霆不看call机都知道邢卓在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让余霆跟着准星过去找他。
山顶路面凹凸不平,准星点在余霆的身上跳跃着,像一颗颤动的虫子。
林子里的风比一览无余的山顶好烈,也许是草木随风倾倒,万物窸窣的声音充满耳腔,世界一片嘈杂,任何异样的风吹草动都被淹没在偌大的山野之间。
余霆的感官也被周遭的环境淹没,枝头窜动的飞鸟和松鼠就像静音了一般,这种情形哪怕周围埋伏着一百个人也无从察觉,更无从提防。
余霆的衣角在风中簌簌拉车,周围的景象在不断伏动,越是靠近准星的红点的角度就越往上倾斜。
突然,红点消失了。
余霆在一棵树下面站住脚,抬头看了一眼茂密的树冠:“你还是喜欢躲在树上。”
然而现在冰冷的刀刃却从身后围上了他的脖子,邢卓灼热的胸膛缓慢地贴上余霆的背,从他身后露出了半张烧痕狰狞的脸:“对付你,不能总待在树上。”
冰冷的刀口压着颈动脉,余霆还是和从前一样,漠然的表情挂在他脸上纹丝不动:“罹董呢?”
邢卓的目光从他的白皙的侧脸和脖颈上拂过,今天天光大亮,树林里一片敞亮,他甚至看清了余霆耳后因皮肤过度薄白而透出的青色血管。
邢卓很想知道这么有温度的血管里,为什么淌着那么冷的血,情不自禁用布满厚茧的手去触摸。
余霆察觉到邢卓的动作,在他的指尖还没落下来之前偏了一下头,那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邢卓却停住了动作。
“罹董在哪儿?”余霆重复道。
以邢卓的城府,他不会笨到把罹博盛带在身边。
余霆听到耳旁一声冷笑:“你没别的想跟我说吗?”
余霆视线平视着远处涌动的草木,不说话。
他和邢卓早已无话可说,他想说的邢卓未必想听,邢卓想听的他也未必想说,既然如此说那么多做什么。
邢卓早就习惯了余霆像个木头人,他现在这个样子跟邢卓记忆中的那个他一模一样,丝毫未变:“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吗?”
余霆想也不想:“因为你想见我。”
邢卓纠正:“因为我想杀你。”
余霆转动眼睛,轻飘飘地瞟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刀:“你不会。”
邢卓笑了一声。
他当然不会,他承认,他想尽办法回綝州就是为了复仇,他把余霆从烂沼泽里拉上来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一口捏断他的喉咙。当时他就掐着余霆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送他见阎王,可是…
可是余霆看着他,那双冷到无欲无求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