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童抬起头四下张望一番,人小鬼大地说了一句:“啾啾,以后洗澡要洗快一点,洗太久对身体不好。”
我垂眸咬唇,从门口的小起居室到浴室虽有一段距离,纵使隔音设施再好,也能猜测到我们在里面做什么,而我压根忘了时间。
“你手里的东西哪来的?”邢质庚把我放在邻近的沙发上,怒不可遏地拎起于童。
于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中略过一丝慌乱。这孩子随他老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从没见他怕过邢质庚。此时被拎起却有些异样的畏惧……
我顺着他的目光瞥见邢质庚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突起,似乎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怒意,而他眼中骇人的光芒而叫人无法忽视。那是我未曾见过的冷漠与狠绝。
于童指了指门边,“在那里,有一整盒……”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可能就是这样吧。
活该你不忍着,活该你随便发|情,活该你随身携带小雨衣,活该你性急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我也很想学着二位姐姐花枝乱颤一把,只是邢质庚倏地收缩的瞳仁把我的笑容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把于童拎到门外,用力关上门,抽掉系在腰间的浴巾,光着身子走到衣柜处取出一套灰色的纯棉运动服换上,看得我直流口水。
有夫如此,活色生香,堪比佳肴。
待我们下楼时,时间已过去20分钟。此时正值子夜时分,寒风在屋外肆虐横行,那萧瑟的风声让我感觉似乎从我背后呼啸而去,格外的寒冷。
我下意识地挣脱邢质庚的手,紧了紧身上的毛衣,缩在他身后。
“说吧。”邢老爷子正襟危坐,面色阴沉。
邢质庚拉着我坐在邢老爷子面前,他坐在扶手上揽着我的肩对爷爷对面而视,毫不畏惧地迎接他的目光,“说什么?”
邢老爷子的拐仗往前方的小茶几上一挥,赫然就是邢质庚常用的雨衣牌子的包装盒。“这是什么?”
“爷爷,那上面不都写着吗,您还问我干嘛?”邢质庚闲适地往后靠去,双手未曾离开我的肩膀,我似乎感觉到他的僵硬与不快,与他表现出现的截然相反。
“这是你的?”
“唔,这个尺寸应该是我的。”邢质庚淡淡地瞄了一眼,“还好我发育得不错,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一句话说得我那紧抿双唇的婆婆大人立刻紧拧双眉,不悦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即塌下肩倚在公公大人身侧,微噘着唇仰视他。
公公大人收到信息,立即用眼神安抚之,轻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她象小女孩似地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轻轻摇晃,撒娇之意不言而喻。
此时,我的公公大人摆出一副严肃威严的模样,目光饱含警告的意味。
我一把掐在他的大腿上,没有他们会有你吗?还好几个小魔怪已经被安置在各自的房中,没有听到如此儿童不宜的话而变成十万个为什么。
“老婆,你有意见啊?这么激动地掐我干嘛?”邢质庚毫不理会他们的眉目传情,懒懒地与我调笑。
“我问你,”身为大家长的邢爷爷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借以驱散此时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为什么用这个?”
“我从十八岁就开始用了,原因嘛还需要解释吗?”他掰着我的肩坐直,“需要我详细说明用法吗?”
众人纷纷蹙眉,二位姐姐环顾四周蠢蠢欲动,只是碍于长辈的面子,没有直扑上来。
我则沉默不语,僵在原地,喉咙发干,艰涩难熬。
我老公说,他十八岁就开始用雨衣了。
他十八岁的时候,我才刚刚摆脱自闭的阴影,跟在秦小贤的屁股后面去上学。有时会躲在操场旁边的大树底下,看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幽会。那时候的我天真浪漫,连听到他们拥吻时的呻吟都会以为是吃撑了打嗝。
十年的时间,他用掉多少雨衣,释放出多少小蝌蚪……
而我却一无所知!
我缓缓地从他腿上移开手掌,压在自己的臀下团成拳紧紧握住。
“庚子,你从小最不让人担心,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们也没拦着你的发展。如今爷爷老了,只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看着邢家的第四代出生,甚至能看到他茁壮成长……”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邢老爷子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希望可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理伦常。
那天他为我买来油条,眼底尽是普通老人满足的笑意,我就深深地明白,这个戎马一生、经历战火熏陶的男人更加在乎家人,也更加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把曾经有负于家人的地方一一弥补。
那种饱含愧疚的迫切,曾让我深深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