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节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抬头有些愕然道:“狮子,你说什么?”
“你刚才走神了?”
苏庆节皱眉,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我说的不光是时间长,而是……我觉得我就不是从军的料。”
说这话的时候,一向心高气傲的吉祥狮子颇有些气馁。
他是异人,是大唐名将苏定方的儿子。
在过去二十余年里,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甚至想去做不良人,苏定方都没能给他拗过来。
但是他最后仍是没法抗拒自家老爷子殷切的希望,平生第一次做了违心之事。
结果,却越发让他认清自己,觉得自己不适合从军。
“为什么?”苏大为有些愕然的问:“你在斥候营不是做得挺好吗?”
“那算是好吗?”
苏庆节鄙夷的道:“比军功,我比不上你,甚至在斥候一块,我连阿史那道真都比不上。”
“呃,狮子,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打仗,这些都是要在行伍中反复磨炼的。”
苏大为安慰他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行伍。”
这番是他的肺腹之言,州部类似于后市的省市,也就是一国宰辅重臣,必须要有地方治理经验,循序渐进的提升治理水平。
而名将,也往往是从行伍之间,从最低的小兵做起,一步步成长,在尸山血海中活下来,才能成为名将。
最著名的莫过于秦之白起。
可惜,苏庆节现在完全听不进去,有些焦躁的挥手道:“道理我都懂,但很多事是要看天份的,是不是?你看我是异人,我最好发挥能力的地方,就应该是江湖,或是近于江湖的不良人。
在长安做不良帅那几年,虽然我没有大的成就,但真的很快活。
那种自由自在,破案的感觉,你能懂吧?”
“嗯。”
“这一切在军中,就完全不同了,异人的能力,我破案的手段,在军伍之中完全用不上,打仗时,千军万马,战局岂是我一个异人能改变的。”
不等苏大为开口,苏庆节伸手打断他:“况且,就像我说的,打仗这事真的要看天份,你看你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你的用兵,连我家阿耶都颇为赞赏,说你天生是吃这行饭的。”
“别了。”
苏大为苦笑道:“我也不想在军中久待,打一次仗几年过去了,还是算了吧,我胸无大志,只求陪伴家人,在长安做我的不良帅,再做点生意,自由自在惯了。”
“对啊!”
苏庆节一拍大腿,大声道:“你看,你也同意我的看法。”
苏大为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郁闷的将他的手拍开:“恶贼,你拍自己大腿去,拍我的腿做甚!”
“嘿!谁叫你此次立下如此多的战功,我嫉妒,嫉妒你!”
苏庆节嘿嘿一笑,又把脸一沉:“你我是打出来的交情,论作战,我不如你,可是论断案,我还是不服输,等回了长安,咱们可以继续比试破案。”
“你……真的不打算从军了?”
苏大为试探着道:“那你家阿耶的兵法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呸,什么叫后继无人,裴行俭,还有你,不都是得我阿耶传的兵法?”
苏庆节冲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随即又像是泄了气一般,肩膀往下一塌,坐在胡凳上沉默不语。
无论怎么说,做为大唐名将苏定方的儿子,他不从军,那么苏家这一脉,在军中的影响力,在苏定方之后,便再无子侄辈继承了。
从古人的观念,还是有些不孝。
苏庆节面容紧绷,仰首望着天,眼神一时失焦,喃喃的道:“我就是不喜欢行伍之事,喜欢不来……在长安多有趣,做不良人也有趣,做什么都比在战阵中有意思。”
苏大为沉默以对。
从心里,他是认同苏庆节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