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微眯起眼睛,碧幽的眸子闪过思索:“你把苏大为看轻了。”
看轻了,就是预估不足。
他此番布局落子,不足以动摇苏大为在李治心中的地位。
“不可能。”
李敬玄对自己却极为自负,摇头道:“都察寺乃陛下底线,从死囚救人,又是犯了大唐律法,还有苏大为的弟子人证口供,百官弹劾,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圣人不该放过他。”
“但圣人偏放过了。”
张果看了他一眼:“演过了?”
一出戏的微妙在于火候,若是演得过了,以李治的聪明,一但醒悟,绝对不会被百官牵着鼻子走。
圣人,可不是庸碌之主啊。
“圣人圣旨里是不是说了一句‘还没老’,这究竟是说给苏大为听,还是说给你听?”
张果一点,李敬玄的脸色不一沉。
他负手又踱了几步,喃喃道:“不对啊,这局棋,攻的是心,圣人原本就忌惮苏大为与都察寺的联系,没理由不起疑。”
“你联合百官,圣人岂能不疑?”
“我不一样。”
李敬玄回头看向张果:“圣人为太子时,我便是他太子府上侍读,相识有二十余载。为何我能稳稳坐定相位,靠的不是别的,而是圣人的信重。
这个位置,无论换谁,圣人都不放心,只有我,只有我来。
他不会疑我。”
这是一杆秤,赌的是李敬玄身为李治东宫旧臣,这二十年的情份,信任。
秤的另一头,是苏大为。
苏大为是武后的人,与李治相识也不过十余载,自然远不如李敬玄。
何况当年苏大为胆大妄为,在寺中救李治时,居然对李治出言不逊,毫无敬重。
这两者若摆在天秤上,该信谁,岂非一目了然?
原本十拿九稳,但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李敬玄的预料。
这令他,心中有一团莫名的邪火在跳动。
“圣人任我专权,压制左相阎立本,圣人还曾夺去苏大为都察寺卿的职务,提防之意如此明显,为何这次会放过他?为何?”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传旨太监突然翻身下马。
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无比献媚,一脸眉开眼笑的向苏大为叉手道:“圣人对县公的器重,无与伦比,此次命县公居家禁足,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还望县公多体察圣心。”
苏大为也微笑着拱手道:“还请回禀圣人,阿弥谨遵圣意,一定好好反省。”
太监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虽说圣人的圣旨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前面骂的那些个,还当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多少重臣和贵族高门,在听到圣人责骂时,被吓得心胆俱裂,三魂不见七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是说着玩的?
如眼前开国县公苏大为这般,处变不惊者,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