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前,燕都邺城,方无衣收到信后,骑白鹿到了燕都邺城,太原王慕容恪从百里卿鹄处得到消息,提前让人接应,在城中为她开道,避免白鹿受惊伤人。
方无衣到燕都时,燕都百姓未见其人,便看见太原王府兵开道,一阵清脆悦耳的驼铃声仿佛自虚空而来,抬头只见一仙姿出尘的白衣少女,手持拂尘,背着一床混沌式古琴,骑在白鹿背上;少女肤白如玉,白纱遮面,只留一双眸子露在外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青丝如瀑,只一支碧玉簪轻轻绾在身后;赤足腕间仅一条红绳系着一串细碎的铃铛,随着白鹿前行,发出阵阵细碎清脆的铃声。少女过处,仿佛山风拂过百花,传来一阵若有若无香气,沁人心脾。
白鹿在太原王府前停下,慕容恪差人将人请了进来,见了百里卿鹄,方无衣便到院里去看张九歌。
见张九歌抱着自己缩在窗前的矮塌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方无衣随段清河和百里卿鹄见到她,转身朝百里卿鹄道:“感觉她要碎掉了……”
百里卿鹄素来知道自己的师妹说话是什么样子,点了点头,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
方无衣看着她,走上前去,看着她问:“你还记得我吗?”
张九歌转头看她,一脸茫然。方无衣叹了口气,向百里卿鹄道:“她如今神魂不稳,身处混沌,我有三个法子可以救她,一个是引天雷来劈她一劈,但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引天雷素来发挥不稳定,万一给她劈死了反倒罪过……”
百里卿鹄想起当初那狼王被劈得炸毛的样子,无法接受自己的弟子被雷劈成个呲花,便问道:“第二个呢?”
方无衣环抱双手,努了努嘴道:“带她回师父那儿,让师父引天雷劈她。”
百里卿鹄闻言无语,问:“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方无衣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法子……我若没记错的话,你这弟子,尤擅音律,当初我能用琴声引飞禽走兽助我王兄复国,自然也能用琴声稳住她神魂,让她暂时恢复正常,与常人无异,只是要花的时间久一些……师兄你知道的,这并非长久之计,待诸事了结,还是带她去见一见师父,让师父出手才好……”
“她的记忆,被人强行抹掉了些,我就算能用琴声稳住她神魂,也无法补全她残缺的记忆,至于今后能不能恢复,这全看天意,或许哪天就全想起来了,或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不知是福是祸。”方无衣为她把着脉,缓缓说道,“至于她的哑疾,和她的记忆一样,全看天意。”
如今方无衣已在邺城待了小半年,由段清河陪着为张九歌救治,段清河为尽地主之谊,请方无衣吃鱼鲊、五味脯、胡羹、胡炮肉、蒸豚、跳丸炙……方无衣为了这永久饭票,收段清河为徒,教授她医术。正弹琴间,方无衣看见段清河进了小院,把琴一丢,赤脚跑到院前,眼巴巴地望着段清河问:“好徒儿,又给为师带什么好吃的啦……”说着口水都要掉下来。
两人回到屋子里,方无衣边拉着段清河吃烤包子,边朝张九歌道:“你自己弹吧。”
九歌闻言坐到琴前,随手弹了一曲《山鬼》,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段清河见状,试探着问:“师父,她这样,没问题吗?”
方无衣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专心吃起烤包子来,肉塞满口小声说:“无碍。”
一月后,张九歌渐渐恢复如常,除了一些不开心的人和一些事以外,能记起大多事情,但记忆仿佛有些错乱……她甚至以为,她重生之后便到了山阴城,与谢玄谢道韫姐弟交好,她渡黄河以后便随清河来了邺城,一直到她的“便宜师父”百里卿鹄也到了邺城。
方无衣说这样也好,至少心底少些郁结,虽然她依旧口不能言。一日方无衣收到一支小笺,随后便向百里卿鹄请辞,临行前,方无衣交给百里卿鹄一封手书,让他在她走后再拆开。随后转头问段清河,“亲亲徒儿,为师要到西凉国去,你是否随为师同往?”
段清河想起这邺城中许多事未了,摇头拒绝了她。方无衣佯装伤心,抹着泪骑上白鹿,又恢复了来时高冷的样子。
方无衣走后,百里卿鹄打开手书,只见上面写着:师父已知晓你逆天改命一事,让你回去关禁闭。
百里卿鹄笑了笑,随手焚了,仿佛这事从来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