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温副县确实累了,舔舔干裂的嘴唇,沙哑地说,“你让我很狼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 招商
小琴一大早站在武巩办公室门前,看表刚七点半,犹豫敲门还是不敲。“武乡长,”想起事情重大,举手敲门。“扎领带啊。”今天乡里有喜事。县乾坤钢铁公司承包乡轧钢厂,待会儿张总经理来乡政府会议室签协议。武巩昨晚叮嘱小琴,早上过来帮他扎领带。
听见响动武巩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呵欠连天地开门,说:“快进来,等着你呢。”他昨天接上访农民回宋村,连说带劝折腾了大半宿才回乡里,倒在床上没睡三个小时。实在缺觉,困死了。再困也得精神起来,乡轧钢厂这回终于有了婆家,大洼乡天大的事情。人家张总大老板,讲究仪式和台面,武巩坚持着正装扎领带,以示对张总尊重。
乡轧钢厂其实就是小冶炼。大洼乡人多地少,富余劳力多数收废钢铁。鉴于乡财政入不敷出,缺地农民就业难,武巩当乡长后提议建轧钢厂。供销社后院仓库架上电炉,废钢铁化成钢锭,转手卖给乾坤公司加工成盘条。虽然高耗能高污染,毕竟产业链长,上保乡财政收入,下保二百多名农村富余劳力稳定的销售渠道。轧钢厂红火了没三年,金融海啸来袭,钢材价格一落千丈,乾坤公司消减产能,轧钢厂电炉子就凉了。副作用太大,工人失业,废钢铁滞销,乡财政断炊,百十名乡干部半年没发工资。武巩多次央求张总接手乡轧钢厂,张总表示公司产能目前还闲置,资金链也紧张,接手有点困难,架不住武巩有空就来求爷爷告奶奶,信誓旦旦表示:“租赁、买断、承包都行。张总挣多少利润我不眼热,只求工人端上饭碗,乡干部能开工资。”他的执着打动了张总,人家也算过账,工人和干部工资每年一百万,挺过困难时期,轧钢厂以后利润空间足够大。得嘞,答应你了。这等于久旱逢甘雨,所以武巩坚持着正装。麻烦来了,大洼乡一年到头没个项目,用不着穿西装领带,武巩天天往村里跑,你穿上西装领带村民会说你假门假事。小琴连夜找财政所长借了套西装,试了下稍微大点,只能凑合了。
问题是领带不是易拉得,小琴也不熟悉打结挽扣,手忙脚乱了半天,领带始终在武巩脖子上系了解,解了系。武巩头枕椅背,伸手呼噜脖子说:“轻点,勒得慌。”他没承想一下攥住小琴手腕,立马就尴尬了。两人工作几年了这是第一次手碰手。小琴手哆嗦几下,下意识往回抽了一点,根本没打算彻底抽回来,手背在武巩掌心里转动,轻轻的柔柔的。武巩登时感到了化学反应,一股温润的暖流袭过全身,麻酥酥的晕眩。大概是鬼使神差的缘故,他食指又轻轻划她细腻的手背,感到急剧升温的暖流强大得足以伤身。“想勒死我?”这感觉不妙,他说了句话以冲淡尴尬,“为你姐夫报仇?”
粉嘟嘟的潮红像花朵哗啦一下在小琴脸上绽开,扭过头去窃笑。“才不管你俩的事呢。”手被他轻划的感觉很幸福,她早就盼着呢。嘴上却假装发狠,“就勒!谁叫你不给我转正呢。”漂亮的小琴不乏追求者,据称够一个加强排,但她统统谢绝。三十岁的姑娘始终不婚配,在农村来讲已属高危年龄。同事都私下里嘀咕,高不成低不就,弄不好要找个二婚头。其实她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心里只有武巩,根本容不下别人;无非碍于道德底限,她没有勇气插足罢了。
2 刘书记阴影
毕竟尊为乡长,矜持总该有的。武巩想,再攥着人家手就有点哪个啦。他首先退却。佯装打哈欠,懒洋洋伸开双臂的同时依依不舍地松开小琴手。但是终归肌肤相触了,相触的感觉化成丝丝缕缕的痒痒爬满全身。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小琴。到底暗恋从何时开始难以说清,反正他每次心灰意冷带着叶榕的冤损回到乡里,只要看见小琴就豁然开朗,忧愁随风而去。而且,直觉也提示他,小琴对他同样有那么一层朦朦胧胧的意思。当然,他叮嘱过自己,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道德水准问题。怎奈叶榕的反作用力太强,小琴这边又像强劲的磁场,比如刚才的肌肤相触,令他感到她的吸引力实难抵挡。再难抵挡也得咬牙坚持,他命令自己双手再不可轻举妄动。当然可以抱紧胳膊活动一下心思,捉摸她刚才那句“谁叫你不给我转正呢?”究竟什么寓意,变换协勤身份,名正言顺当办公室主任,还是想替代叶榕?后面的问题就大了。
武巩猜来猜去没个准头,困意袭来歪着脑袋打起了呼噜。他昨晚从宋村回来倒在床上要睡,忽然想起应该给刘书记汇报一下工作。三十出头的刘书记是县级后备干部,半年前由团县委书记空降大洼乡,属于蜻蜓点水似的镀金补课,为年底县级班子换届做接班准备。本来前任书记调任广电局长,武巩未能接班就觉得遗憾,他但愿刘书记荣升后他能顺位接班,所以请示汇报不可或缺。他忙得时空颠倒,忘了打电话时正值子夜,惹得梦中的刘书记有点烦:
“哎呀武乡长啊,这个点来电话还以为什么事呢?不是说好了嘛,我培训这四个月你放心大胆干,无需请示汇报。干错了是我的,成绩归你。”
因为惊扰了刘书记的梦香,武巩很难为情,咿咿呀呀地把工作说得半生不熟。
“迎来送往开销太大,”刘书记想起件事,“再给我银行卡里打两万。”
武巩下巴咔嚓挂下来,灌了一大口凉气。真后悔打电话,屁事没解决,反倒弄了两万块钱饥荒,让他上哪儿讨还去呢。想起天亮之后跟张总签承包协议,他只好瘦驴拉硬屎,咬着牙说:“只要承包费到账,马上打到书记卡里。”承包费还没剜进篮子,八字那一撇没准还是水中花镜中月,他就先列支了。没办法,乡里太穷啊。土地纠纷加上两万块钱饥荒让武巩根本睡不踏实,趁小琴给他扎领带的功夫补一觉,力争精神抖擞拿下张总,先堵上书记的饥荒。
手机响。武巩激灵醒了,按下接听键听见叶榕高腔大嗓:“儿子的事咋办?”
“待会儿签协议,”怕小琴听见,武巩捂上话筒说,“明天回去办。抱歉啊。”
“好好好,你就协议吧。我不用你啦!”叶榕唠叨一通挂了。
难堪是肯定的了。武巩晃晃手机仰脸看小琴,假装顽皮地笑了笑。小琴故作没事人,心疼武巩却无法表达,只好咬着嘴唇扎领带,手劲很大。扎好领带端详一番,故意灿烂地笑给武巩,说:“真精神啊。签了协议,大家都有希望了。”
真是善解人意。武巩感概。明知小琴给他宽心,他顺势调整了坏情绪,问小琴:“准备工作咋样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3 二柱子搅局
“会议室布置完毕。承包协议印好了。香蕉、桔子、瓜子、矿泉水都上了桌。”
“买烟了?”
“唉,”小琴摊摊手,“我实在没钱垫了。”所有开销都是她掏钱垫的。
武巩赶忙翻兜,好歹凑上二百块钱给小琴。“快去买。”
“买啥烟?”
“软中华。次的张总不抽。”
“门口小卖部能有中华?有,也是假的。”
“甭管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