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缓行,积雪被踏得咯吱响,几处屋檐结成冰晶,闪着水晶般的光芒,美丽极了。谁能想到,这冰雪琉璃的尽头,才刚刚死了一个人。
干他们这行,见多了死人,没有变得麻木,反而格外清醒,格外珍惜生命。
一路无言,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齐鸣也不抱怨了,和沈静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齐鸣感慨道:“徐敬业叛军气焰嚣张,举兵以来,不过两个月,已经集结数十万人马。朝廷火速调大军前往镇压,随后跟上的还有采买军粮的军资,可听说前日,洛水一带发生罕见的天雷火,导致军银船倾覆,押运的禁军和船工没活下几个……”
沈静接话:“今年天气也真不好,这才入冬呢,整个中原腹地都风雪交加,朝廷趁着洛水还能走运银船,谁知遇到这么大的天灾。”
齐鸣:“听说雷火极大,把船烧得连个壳子都不剩,江水又冷,给打捞造成极大阻碍,这鬼天气,下水太久,可是会生生冻死人的……”
欧阳意恍然,立马联系起梁柏被夜召进宫,算起来已经五日未归。
顾枫眨眨眼,“别担心,没这笔军银,朝廷照样能平叛。”
齐鸣奇怪地看着顾枫,“你对朝廷军队如此有把握?”
顾枫摇头晃脑地道:“那是自然。”她历史读得再差,也知道武则天是笑到最后的大赢家。
沈静沉声,“我总觉得最近不太平。我得让我娘去庙里拜一拜。”
“你正好提醒了我,回头我也让我娘去拜拜。”齐鸣又道,“还听说了吗,三日前,新科武举三甲在乾元殿献艺,一个武举探花从高处不慎坠落,当场骨碎,就摔在天后眼前呢!”
沈静“哇”地叫一声,被这一个接一个事件震惊不轻。
齐鸣见搭档这么捧场,马上换了一副卖弄消息的口气,“可不是开玩笑,奉宸卫当场就动了,还以为有刺客呢!还好经过排查,认定是意外。”
韩成则轻声道:“前有洛江沉银,后有探花坠楼,多事之秋啊。意师妹,梁兄近日应该忙得不可开交吧。”
欧阳意点头,“他每日让人传信,也是报喜不报忧,只说是在宫中值守。”
事关天后安全,需要奉宸卫提高警惕,没日没夜地巡查,确保核心人物万无一失,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非那夜急召,丈夫本来是要向她说些什么的。
事出有因耽搁了,几乎快要说出口的真相让她这几日彻夜难眠、如鲠在喉。
就像高考放榜的前,预估的分数不错,也料到会被第一志愿录取,但没到靴子落下那刻,心情总有点放不开。
欧阳意深呼吸几口,冰凉的空气登时窜入五脏六腑,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洛江沉银、探花坠楼,都是意外吗?
再加上这个户部小吏的死,不禁叫人怀疑短短几天内,当权者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多都是意外?
大凡涉及权力之争,复杂程度都难以一言蔽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打断骨头连着筋。欧阳意心中叹气,她只须专心查案,丈夫却要在权力中心的旋涡处理比命案麻烦得多的事。
渐渐起风了,呜呜咽咽的风雪吹着破篓子乱滚,嘎吱嘎吱作响。
韩成则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前方,随后抬手示意人马停下。
“到案发地了。”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飞奔迎来。
“久姐姐!顾姐姐!我就猜你们也会来!”
梁予信笑嘻嘻地扶欧阳意从马车里出来。
顾枫踮脚,像对弟弟那样拍了拍他脑袋,“你小子,专程在这儿等我们?”
“出来办差,路过此地,听说疏议司要来查案,我便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们。对了,沿街商铺开张,现在街头人多,我自作主张,让奉宸卫的兄弟把巷子封了。”
“你倒是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