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担心误伤到我?”
“朝一个人的头顶上开枪,一个活人,我害怕。”胡英子的身体恰到好处地颤抖了。
“那么,在赌命的赛场上,如我所见,面对你的对手,同样是活生生的人,你并没有犹豫。”洪德全开始在屋子里缓缓踱步。
“我不对您开枪,是因为害怕;在赛场上,我开枪,也是因为害怕。”胡英子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她思考了整整三十秒,才毫无自信地回答道。
洪德全又一次微微感到吃惊,这个看起来头脑简单、几乎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姑娘,总是会不经意地说出些意味深长的哲理。
“那么,换作别人,比如你的董教官,把一个酒杯顶在头上,让你开枪射碎那只酒杯,你会不会开枪?”洪德全又绕回到胡英子的身前。
“不会。”胡英子斩钉截铁地说。
“在你看来,我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我并不比其他任何人更为重要。”洪德全突兀地将右手压到女孩儿的右肩上。
胡英子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洪德全以这种极为别扭的姿态压住自己的肩膀,她立即回答道:“怎么会呢?您当然最重要,您是最大的老板嘛。”
洪德全在收回自己的右手时,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轻笑。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洪德全暗自低语,踱回到写字台后面,缓缓坐进皮转椅,朝着胡英子拾起一只手,指了指写字台对面的椅子,温和地说道,“坐下吧。”
胡英子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将裙摆压在膝盖上。
“知道我最重要,这很好。”洪德全的脸上浮现出长辈般的微笑,“现在,我这个最大的老板请你帮一个小忙。”
如果换作杜义山或者董季平,一定会说:“请洪总吩咐。”
可惜胡英子不是杜义山,也不是董季平。她只会沉默,甚至不会流露出丝毫的好奇。
“是这样的,有一个天才小男孩儿,记忆力惊人,但是他的父母犯了很大的错误,试图利用小男孩儿的记忆力在赌场上作弊。阴谋败露,小男孩儿和他的父母都被赌场扣押起来。这些情况,孩子当然是不知道的。我想呢,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我跟赌场老板说好,让孩子的父母给我打工,挣钱偿还他们欠下的赌债,而孩子呢,我让人把他接到贵宾区。对,就住在你的隔壁。问题是,十一岁的孩子是需要陪伴的,你也知道,我们那些服务员呢,都不会说中国话。现在,这个孩子非常烦躁,所以我想请你陪伴他·…”洪德全对自己随口就能编出一个比杜义山的剧本更加精彩的故事感到非常满意,他停下来,观察胡英子的反应。
胡英子静坐不动,两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洪德全的脸。
洪德全只得继续说下去:“也就是说,这个男孩儿会搬去跟你一起住。你可以跟他说说话,向问他有什么需求……”
“我不喜欢小孩儿,从来就不。”胡英子突然说道。
洪德全一愣,接着换上一副说教的腔调:“你应该喜欢小孩儿,你就把他当成一只小猫不好吗?小孩儿是我们的未来,也是我们的希望。”
胡英子撅起嘴唇,随即顶撞道:“他并不是一只猫,他是一个讨厌的小屁孩儿。”
“你怎么知道他很讨厌呢?也许他很讨人喜欢呢!让你跟一个小孩儿做伴,不会比让你开枪打碎我头顶的酒杯更困难吧?”洪德全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耐心,换作别人,他需要的不是说服,而是下令。
“这是两码事。”胡英子任由自己的不快表现在脸上。
“那么,我们换一种说法,不是让你陪伴这个小男孩儿,而是让你保护他,确保他不走丢,没有任何人能够绑架他、伤害他。这样说,你能理解吗?”洪德全继续保持着耐心。
“我不能理解--算了,您是老板,您要让我怎么做,我就去做好啦!”胡英子嘟哝道,第一次在洪德全面前表现得像个任性的女孩儿。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洪德全在内心深处对自己感到有些失望-最终,他还是只能对胡英子“下令”。
胡英子竟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是套在我脖子上的双重枷锁,”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这个孩子若有丝毫闪失,我将罪无可赦;这个孩子记忆力惊人,我的一举一动都将被他记在心里,洪德全只要用孩子的父母作诱饵,孩子就会和盘托出。”
“我很凶的,”胡英子抬起头来,“小时候经常跟别的孩子打架,跟男孩子也打。您知道的,我就是因为打了领队,才被开除的。”
洪德全笑得更加慈祥:“没关系,我想你不会把那个小男孩儿打坏的。弟弟不听话,姐姐打一下,也是可以的。胡英子,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去学习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姐姐。”
洪德全竖起右掌,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通知你,从现在开始,董教官将对你进行全方位的训练,包括但不限于射击之外的体能、格斗等。除了学习做一个好姐姐,我还希望你能够成为一名骁勇的战士。我向你保证,有一些大事很快就要发生,我希望看到你建功立业,用你的业绩赢得属于你的……"
洪德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三秒后,他低沉地说出两个字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