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亿美元的赌注,“游戏换和平”的诱惑,2349名员工名单被泄露,三箭齐发,洪德全坚信,金世珑必将亲临大木田,无论是操纵游戏,还是处理危机。
洪德全绝对不会向罗洁透露,作为“罗密欧计划”的“后手”,还有一个被他称为“黄雀”的行动。
罗洁,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叫她金世珍,并不知道洪德全窃取到金世珑的人事机密,更不知道将与“罗密欧计划”同时实施的“黄雀行动”。她知道的是,自已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无人分享她的喜悦。
金世珍打开总统套房的落地玻璃门,走上宽大的露台,站在“纳百川”大酒店三十八层的巅峰,遥望城市的点点灯火与如龙车流。她轻抚悬垂于胸前的黄金吊牌,柔情万般地呼唤:“哥哥…”
“在有危险的地方,亦生长着拯救的力量。”
杜义山摇头晃脑地念诵,向走在自己侧后方的胡英子发问:“听过这句诗吗?”
胡英子摇头。她不仅没有听过,甚至连杜义山究竟在念叨些什么都没能听懂。
“荷尔德林。”杜义山耐心地解释,“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德国人,天才,情场失意,疯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最伟大的诗人。”
胡英子连“哦”都懒得应付,她腰板挺得笔直,两眼平视前方,不紧不慢,保持落后杜义山半步的距离。这样,杜义山跟她说话,必须费劲地扭转脑袋。
“拯救你的力量已经显现,就看你愿不愿意追随这股强大的力量。”杜义山似乎对频繁扭头感到厌倦,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再回头。
这天清晨,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身着白色亚麻衬衣,焕然一新的杜义山来到十四号别墅,邀请胡英子:“能陪我这个老头子散散步吗?”
杜义山似乎相当重视这次散步、为此,他早起、沐浴、更衣,而且在与胡英子散步的过程中,他没有抽烟。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拯救我…。”胡英子突然开口说话,让杜义山吃了一惊,他猝然停下脚步,侧脸盯住女孩儿。
胡英子示意杜义山继续前行。她本想说:“能够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她忍住,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没有任何人能够成为一头孤狼。人是群体动物、总是需要伙伴、需要团队、需要。。。相互信任、相互依靠。…”杜义山让自己与胡英子并肩而行、这样说起话来方便很多。
“您想说的是相互利用吧?我和他,连相互利用都说不上,他需要的只是工具。”胡英子断然截住杜义山的话头。
杜义山再次吃了一惊,他当然明白胡英子所说的“他”指的是谁。目标一旦出现,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杜义山忘记了这个女孩儿是射击运动员出身。胡英子这样一说,等于明确指出:杜义山邀请的这次散步,无非是给洪德全做说客。
杜义山干咳,清清喉咙:“话,当然可以这样说,道理,并不完全是这个道理。我们那个时代,有的女孩儿,毕生的梦想就是依附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我们那个时候的说法,叫‘傍大款’,我们很厌恶那种女孩儿。现在想想,那样的厌恶大抵出于少年的嫉妒,所谓‘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杜义山停下来,等待胡英子发笑。
然而,胡英子眉头紧皱,仿佛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令她不快的农家肥的气息。
两人缓步走过方砖铺就的小径。小径两侧齐腰的绿化带,园圃里垂头丧气的花朵。天空阴晦,天光黯淡,不像是早晨,更像是山雨欲来的黄昏。目力所及,空无一人,亦无一声鸟鸣。
“冷静下来想一想,女孩儿和大款,究竟谁是谁的工具?”杜义山接着往下说。
“我的母亲曾经告诉我,您说的那种女孩儿,在你们的那个时代,也被叫作‘金丝鸟’。”胡英子紧皱的眉头松开,仿佛终于回忆起这个比喻。
“嗯,笼中的金丝鸟。”杜义山随口回应,随即生出一丝懊恼,自己竟然落入这个女孩儿的圈套,他急忙补充道,“如果笼子足够大,大到整个世界,也就无所谓笼子了。”
“杜老师您想过鸟儿的恐惧吗?不管笼子有多大,鸟儿始终知道自己被关在笼子里。”胡英子侧脸望向杜义山。
“你,无非也是一只笼中的金丝鸟,你甚至比我还要恐惧。”这是杜义山从胡英子的眼神里读出的声音。
“你想要谈论的,似乎是自由的边界……或许,你想要谈论的,也是自由的底线,所谓免于恐惧……”杜老师的思路猝然紊乱,散步至此,“嘴替”至此,聪明睿智如杜义山,一时无话可说。
“我们回去吧。”胡英子不待杜义山同意,略微停留之后,转过身子。
鹦鹉一旦被驯养、被调教,就必须重复主人教给它的话语。
十四号别墅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我听说,洪总送给你一部手机。”杜义山嗫嚅着问。
“是呀!”胡英子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悦还是讥诮。
“那是一部可以直接给洪总打电话的手机………"杜义山挥手,划出一个半圆,遥指“醒狮庄园”的山水、景观、高楼与厂区,“这里,能够直接给洪总打电话的人,不会超过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