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眠醒来时,初入目便是淡金色的帐顶,以及那些嵌在帐中的金色灵石和琉璃珠子。
风轻轻吹过窗棂,将旧日的记忆唤醒。
云明宗宗主门下的小徒弟,有囤东西的毛病,喜欢什么皆要往床上放。
他的床又足够大,整条蛇拉直了也不会让尾巴拖出床沿外,用淡金色的帐子?一围,便是一方秘密的空间,完全归他所有。
这?是秋眠最宝贝的一个窝,哪怕他看?不见,也要通过触摸,通过他人的描绘,甚至通过识海的投影去了解。
床头的木格屉里,枕头下面,乃至墙上顶上,无处不是他心头好。
后来终于有一日把床架子?压塌,才?被要求改正这?个习惯。
可?还是会偷偷地想?着,要把好东西全往窝里藏,只是年岁渐长,小玩意儿们不再?能讨他多久的欢喜。
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到?了后来,竟想?藏一个人,一个名叫“鹤仪君”的修士,他的师尊。
要把这?大修士严实地给他藏在床榻深处,只自己才?能摸才?能抱。
冬天时自己若冬眠,便可?日日枕于他身,那定是一场绝佳的好睡。
夏日蛇性上涌,雷雨惊蛰,他便要与他纵情?厮磨,缠上师尊的肩,盘上他的腰,做尽不可?言说之事?。
可?是直到?离开前,秋眠也没?有做到?,更是连从前的窝也不能保住。
彼时他身上缠的是捆妖锁,眼睁睁看?着仙阁的执法者们将第六峰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东西全摔到?院子?里,只为查出他谋杀同门、陷害长辈的证据。
琉璃珠的弹跳声,瓷器的破碎声,木头的沉重的闷响,响了近乎几?个时辰。
眼前的这?些东西早就没?有了,烧掉砸掉,毁了个干干净净。
金色的窝床早已在心中描摹了千万遍,故而当秋眠真正通过双目去“看?”到?这?个景象时,他也会觉得熟稔万分。
然而他望见这?金灿灿坠了琉璃珠的帐子?,心中全是讽刺,甚至没?有一刻的失神。
大抵心魔幻术是最可?窥探人心中软肋的方法,不论是薛倾明还是修真门派,都曾将这?一招用在他身上。
起初还真的有用,后来则无不遗憾地发现,血厄宫的魔头已是铁石心肠。
血厄宫主甚至会假意享受一番幻境,一如在丹月山的临水照湖中见到?故人,他依然仿佛会有一瞬的心软,却在最后,能够狠下杀手,撕开所有的虚无美景。
破开自生的心魔幻境的方法,无外乎几?种,要追求高效率,则可?以简单又粗暴。
秋眠一动不动地仰躺着,柔软蓬松的锦被包裹着他,褥子?也像从前一样厚厚地可?以塌陷出一条蜿蜒的蛇形。
他还闻到?了淡淡的香气,松木、梅花与荼蘼,是少?有的喜爱的味道。
还有风铃碰撞的叮当响,夹了细细的清脆,那是鹤仪君在刚捡回他不久,为防止他乱窜找不见,亦或突如其来地咬人,在他尾巴上系的两只小小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