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这温暖熟悉的怀抱,她沉落其中,像是游鱼沉入海,像是飞蛾扑向火,淹没至顶,焚身成灰。
好冷啊。
锦绣蜷缩在宁园的大门外。时近凌晨,门柱上一盏苍白的圆灯,照着她蹲在一角的身子。寒气刺骨,潮气袭人,她身上只有跑出百乐门时穿着的那件跳舞裙子,一条梅子色的罩纱长裙,连个披肩都没带着,已经半干了,薄薄地贴在身上。
她已经冻得麻了,身上除了僵硬和刺痛,似乎没有别的什么感觉。
自从左震离开七重天,她就回到这里等。不能回百乐门,她已经担心得快要疯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唐海带来消息,说英少受了伤,那现在英少他人呢?是生还是死?
已经过了半夜,这么久的时间,左震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还没有回来?要是连他也……不想了,不要再想了荣锦绣。心里好像一锅沸油在煎,担忧和焦虑一阵一阵地纠缠,身子冷得一直在打战,可是她不能回去,她要等着左震和英少的消息。
就在她等得快要变成块化石、等得最后一丝希望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巷子口忽然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一束雪亮的车灯刺眼地照了过来,正映上她惊喜抬起的脸孔。
是、是左震的车!他总算回来了——
车门“啪”地打开,左震几乎是气急地下车。刚才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那缩在门口的一团小小影子,居然是锦绣?!她跑来这里做什么?
“二爷!”锦绣蓦然站了起来,却不料自己的双腿和膝盖早已经冻得僵麻,一站起来,就猛地向前扑倒。
左震一把扶住她,触手只觉得她的手臂冰凉刺骨。他的眉头立刻打了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锦绣的牙关打着颤,“才……才一会儿。”
她又说谎。一会儿就冻成这样一根冰柱?左震咬了咬牙,一手揽着她,一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锦绣身上密密地裹紧,又随手把她护在自己的怀里,“先进去再说。”
雪亮的车灯照在他们身上,左震身后的车上,司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这是二爷吗?!这是那个永远淡然冷静七情不动的二爷吗?
锦绣在他怀里尴尬地挣扎了一下。但是他抱得那么紧,像是根本没打算放手;而且这怀抱,真的是无法想象的温暖,坚强而稳定,锦绣这一夜焦灼不安的等待,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镇定和安抚。
锦绣不禁抬起头,只看见他的下巴,一夜工夫,连青青的胡子茬都冒出来了,破坏了他一向斯文俊秀的气质,反而添了几分粗鲁剽悍。
王妈睡眼惺忪地起来应门,左震一进来就吩咐:“先去煮碗姜汤来。”
王妈揉了揉眼睛,“啊?几点了,怎么连锦绣姑娘也来了……”
左震把锦绣扔进沙发里,忍不住多少有点气急败坏,“你在外头等,不会按门铃?这种天气,你穿这种衣服就跑出来,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哎呀!你一直在门外等着啊?”王妈听见,也跟着惊叹,“锦绣姑娘,不是我说你,又不是外人了,你要是想二爷、要见他,直接进来等他就成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在外头偷偷躲着?”
锦绣冻得苍白的脸上,蓦然涌起一片红潮,“王妈你误会了,我跟二爷只是、只是……”这种话要怎么说才好,她转头尴尬地望向左震,以为他会解释,却不料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你跟我只是什么?”左震低声问,似是调侃,却又半带认真。
锦绣忽然不知所措。王妈在误会他,不只是王妈,外头有多少人都在谣传,他跟她的关系;没错,她在百乐门跟他共舞,也在宁园过了夜,但事情并不是外人想的那样,二爷是二爷,而她不过是百乐门一个舞女而已!
他为什么不解释?
锦绣瞪着左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把这误会放在心上。
左震移开了目光,淡淡岔开话题:“你先说说,在外头等了一夜、冻成这样,到底是有什么事?”
锦绣哑口无言。对啊,傻子一样等了整晚,她到底在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