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我冲完凉,穿戴整齐,拿上我的游泳包出了门。
这样热的天气里,唯一称得上舒服的运动就是游泳了,我三岁被我那位在蓝江游泳馆当兼职教练的老爸扔进游泳池,四岁第一次下了深水区,七岁已经熟练掌握除狗刨之外的所有泳姿,十四岁因为得了全市比赛青少年组的冠军而获得“蓝江美人鱼”的美誉。二十年里,我跑过步,跳过高,打过羽球、网球、乒乓球,可只有游泳成了我唯一坚持下来的运动,自从我下决心这个夏天要减掉十斤肉之后,更是一天不落的游,每日不游个一两千米是不会罢休的。我爸曾得意地说我的技术也算是业余中的专业水平了,可惜了没去参加奥运。。汗!
到了蓝江,春晓已经到了,一身大红泳衣正跟池边儿做着热身呢,看见我忙迎了过来:“鸽子,快换衣服,今天比憋气!”我翻白眼,这家伙就是这么爱比赛,上学的时候跟我比成绩好坏,工作了跟我比工资高低,恋爱了跟我比男友丑俊,知道我是游泳健将,也非要跟我争个高下。我斜着眼看她:“速度耐力你可都输了,还敢下战书哪?” 春晓厚颜无耻道:“十几年了,我赢了你那么多次,偶尔也得让你尝尝胜利的滋味,不然你不是郁闷得要自杀了?”我恨得牙根痒痒,好你个春晓,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泳池中的独孤求败!我迅速闪进更衣室,三两下换好泳装,奔到池边,盯着莹莹一池碧水,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怎么比?赌什么的?”
春晓笑咪咪地看着我说:“谁在水下憋得时间长,谁就赢了!我输了请你吃顿大餐,任你宰,你输了。。嘿嘿,蓝江美人鱼的称号从此归我所有。”我看着她得意的脸,使劲呸了一口:“孽障!你给我受死吧!” 春晓从旁边拉来一个相熟的救生员,说:“他来计时,从咱俩一起入水开始,入水以后就不能再上来了,谁先露头,谁就输了!”我暗自叹气,这个无聊的女人啊。
话不多说,比赛开始。我俩池边站定,发现周围竟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切!看两个美女比憋气的真人秀有趣吧?还不花钱。我转头看看春晓,她正在深呼吸,我心想:好好吸气吧,等下憋你个半身不遂你就不跟我较劲了,要知道,闭气可是我的基本功呢。想到这,我嘿嘿一笑:“快点,别磨唧了。”
救生员一声哨响,伴随着众人的叫好声,我俩同时跃入水中,我一个猛子扎到了底,再慢慢的踩水上浮,离水面还有两尺的距离时,我慢慢向池边靠近,抓住池壁上的水下拉手,固定了姿势,四处张望,发现那抹红就在我左面的池壁处,我暗哼一声:小样儿,还挺聪明,知道省力减压。看清敌人位置之后,我安了心,闭上眼睛,稳稳地气沉丹田,等待着春晓猛冲上水面的大震动。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过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肺开始感觉到压力了,储备氧气已经不足了,我已经按捺不住要破功了。四周静悄悄的,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有些诧异,春晓啥时候变得这么能闭气?我睁开眼,啊!!!这一睁眼不要紧,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怎么黑呼呼的一片,这可是青天白日的大下午啊!心里一慌,我不会大脑缺氧导致眼睛瞎了吧,一慌一急,丹田那口气是再也守不住了,我急蹬腿往上冲去。明明只在离水面两三尺的地方,怎么蹬了几次还未到?已经呛了一口水,忙睁大眼睛抬头望去,天哪,是月亮,我怎么会看见了月亮!来不及细想,离水面已经不远了,我再奋力一蹬,手指伸出水面的一刹那,我似乎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鸽子!”
那,隐约是春晓的声音。
密林
我扒住岸边,抓了一手的草,抬头地盯着月亮,大口喘着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是憋太久憋出幻觉来了吧,环顾四周,这绝不是蓝江游泳馆,甚至不是我熟悉的市内的任何一条河、塘、溪、沟。
这是一个湖。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湖。
刚刚的我,就差点溺水在这湖里,幸好我是在靠近岸边的水下。转头望去,湖面很宽,在月亮的映射下,微微泛着粼光。对岸一片漆黑,一丝灯光也不见,我惊恐万分,也疑惑万分,这是怎么了,几分钟前,我明明是在蓝江泳池的水下,怎么一露头,却到了一个陌生的湖里? 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寒战,想起自己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赶紧爬上岸。
蹲在岸边,我借着月光环视眼前,树,全是树。可视度顶多三四米,触目所及的全是树。往深了看,黑幽幽的一片,再顺着湖岸往远了看,更是抓瞎,啥也看不到,望不到半点灯光,这到底是哪里?我彻底慌了起来,谁对我使用了瞬间转移大法不成?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又是一个寒战,瞬间?转移?世上真有如此荒谬的事?
两个寒战过后,我才感觉出冷,温度似乎变得很低,靠近水边的地方,总是很凉,湖风吹过,寒气入骨,我抱紧双臂,惊觉自己仍是赤着脚外带一身黑色泳衣装扮,除此之外再无一物。必须得走,我想。不管这是哪儿,得先找到住家的,问清位置,打出电话才有希望离开。
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我决定往纵深走,一般离水不远的地方都会有人家,找到人就有救了。
慢慢地挪进了林子,我挪得很慢,一是因为我没穿鞋,岸边的小石头硌着我的脚,二是因为越往里走,月亮的光似乎就越弱,黑暗却无边无际。挪了好久,月亮光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林子越来越密,不时有风吹过,刮得叶子一阵哗哗作响。脚好疼,不知是不是踩到了尖利的石头划伤了,我也越来越害怕,相信已经走了不短的路,可还是没有看见公路,更没有看见灯光的影子。更可怕的是,我完全辨别不了方向。
“嘎~~!” 突然, 一个诡异的叫声在我头顶炸起,紧接着一阵腥风扇过耳边,全身寒毛顿时直立起来,抬头瞪大眼睛,隐约看见一只巨大的“怪物”擦过我的脑袋,朝树林深处飞去。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惧,我大喊一声:“啊!!!救命!”抱头狂奔。
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恐慌至极使我不敢再抬头看周围的任何东西,只是一股作气朝前跑。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奔了多久,只觉脚下一空,摔了!
那是一个斜坡,急速奔跑且又不看环境的我自是无法注意到,等我叽哩骨碌滚到坡底,趴在地上大喘气的时候,我愣住了,眼前,分明有一片亮光。
猛地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火堆,木头在火苗里裂出劈哩叭啦清脆的声响,温暖动人。我眼眶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努力仰高脖子,看见火堆后,倚树坐着一个人。
终于找到人了,那刚刚几乎要掉下的泪,完全掉下来了,我哭得稀里哗啦,腿好疼,站不起来只好往前爬,一边哭一边爬一边说:“朋友,带手机了吗?”
等我一身泥的爬到那人脚边,感觉到了火堆的温度,略略缓了缓神,才勉强翻身坐了起来。看向他,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又是一愣。
这是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他似一座雕塑般坐在那儿,紧皱眉头,动也不动。总感觉他身上有哪儿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
最要紧的事可不是咱俩互相打量啊。我感觉到他的疑惑,赶紧说:“我迷路了。”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点点头:“嗯,我从游泳馆不知道怎么就游到这儿来了,您有手机借我用一下吗?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
他不说话,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眼神甚是奇怪,半晌没动静。我心里一惊,刚才的兴奋和温暖“呼”地又降下去了。头脑也开始迅速转动:瞧这赤裸裸的眼神,这家伙不会是动了歹念吧,这荒郊野外的,我一弱女子,还穿了件泳衣,大白胳膊大白腿都露着呢,不行,找不到电话也不能让坏人占了便宜,我。。。想到这儿,我一激灵“腾”地站起来了,男人随着我的动作,微微仰了仰头。哎哟,腿肯定摔坏了,抽筋般的这个疼哟,冷汗都冒出来了。定定神,我慢慢地向后退,微笑着看着他:“没手机算了,我再找别人借去,您晚安。”说完掉头就跑,刚跑一步,巨痛!又摔了!这不争气的腿!
我吓得一回头,那男人果然站起来了,我气的直咬下嘴唇,拼了命的爬,惊觉那男人已经走到了身后,我翻身警告:“你别碰我,我哥是警察,动我肯定让你进号子!”他站住了,脸上无表情。我暗喜,吓唬住了。这边还没喜上两秒钟,那边他又开始继续朝我走过来,我大叫:“我哥真是警察,你敢动我?敢动我?”几近歇斯底里,我放声痛哭,今天真是我的倒霉日!
男人走到我身边,蹲下来,摸了摸我受伤的右腿,我慌忙捂住脸,天哪,难逃一辱了,感觉他将我的腿抬了起来,我心里哀号:老娘保持了二十五年的贞操啊,早知道被人强了去,还不如便宜了上一个男朋友呢。这边我正痛哭流涕,那边只觉右腿一伸一拉一阵剧烈疼痛,我猛嚎出声:“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嚎了一阵,发现周边没了动静,摸我大腿的那只手也不见了,我睁眼一看,那男人居然又坐到了火堆边,我眨眨眼,这算哪门子强奸?
项语
再次翻身坐起,我愣愣地盯着那黑衣男,男人感觉到了我“灼热”的眼光,微转头向我,抬手指了指我的腿,腿?我低头,腿怎么了?咦?右腿好象没那么疼了,我抖抖腿,真不太疼了。难道。。难道,刚才他在为我治腿?
只一瞬间,我这一特浅白的人居然生出一份内疚来:谁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谁教育我们社会上坏人成堆?害得我都不敢相信人了,人替我拉腿筋,我还怀疑人是强奸犯!一想到强奸犯三个字,我立刻红了脸,瞧瞧我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哟。。。。真是败类!
我试着站起身来,往前挪步,果然不似刚刚那般巨痛了,只是还略有些抽筋的感觉,一瘸一拐地,我又回到了火堆边,跟他距离一个手臂长短并排坐下,腹稿了半天,终于支吾着开口:“不好意思,刚误会你了,我以为。。以为。。”他转过头看我,我也看他,刚刚混乱一团,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起他,没想到,被我差点认为是歹徒的这男人原来很年轻,长相确也不俗,五官坚毅,轮廓鲜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很有点黄教主的味道。只是他的头发。。。奇怪,男人留长发倒是见的多,在头顶扎成一个髻的倒很少见,像道士,身边居然放了一个布包袱,我“扑哧”一笑,他皱了皱眉,将头转了去。唉,我这人,危险信号一解除就忘乎所以的看帅哥了。
半晌无语,气氛压抑,我忍不住了,蹲着挪步挪到他面前:“您要是有手机就借我用下行吗?我真迷路了,又冷又饿,很想回家。”他看我一眼,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