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云雷地痞被大燕皇族视为累赘,一心谋算要将他们无声消灭,众人的脸色开始不好看。
听她说云雷痞子被纠集一起编成云雷十三营,她成为统领,却在一开始,饱受兵部歧视欺压,有人开始捋袖子,大骂,“娘的,那些九蒙人,当初靠咱们才打下天下,现在咱们还守着他祖宗的坟,竟然敢这么对云雷人?”
听她说云雷军好容易练成,却被皇城三营屡屡轻视,云雷军因此打遍京城,众人眼光闪闪,大呼,“打得好!”
听她说燕京事变,城外云雷大营被骁骑营看守,公报私仇;城内云雷驻地亲属,也因为得罪骁骑营,而在那场灾难之中,被堵死逃生之路,众人唏嘘流泪,怒喝,“骁骑营!”
“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云雷军。”君珂最后忽然微微弯腰,诚恳地面向所有人,“云雷军虽然是大燕要处置的对象,但如果不是因为我卷入大燕削藩之争,也许那场惨案不会来得那么快,他们也不会那么快被朝廷猜忌。诸位父老,若说有错,只当怪我。但请万万不要因此迁怒云雷军,将无辜的自家儿郎,逐于家门之外!”
她下马,一躬到底,久久不动。
云雷人沉默下来。
那少女冒险独闯敌城,弯下高贵背脊,只为昔日同袍,回归家乡怀抱。
而那些千里跋涉远归的游子,宁可被逐家门,无处可去,城外风餐露宿,也坚决不再背叛她。
这样生死交托,永不相负的情感。
马上民族,多是热血汉子,一霎的震撼静默之后,便是海啸一般的声浪。
“好!好汉子!够担当!”
“阿弥陀佛。”净尘忽然开口,“此事君统领之前曾和老衲提起,昭德寺可以担保,云雷军确实无辜。”
德高望重的净尘开口,百姓更加信服,呼喊声热烈。
君珂微笑起身,忽然一挥手。
众人一静,随即听见远处响起群马奔驰之声。
回头看去,地平线一片烟尘,黑压压的人头已经靠近,当先一展黑底金字大旗“云雷十三营”!
那两万左右的铁骑,狂卷而来,那么快的速度,阵型丝毫不乱,渐渐靠近,眼力好的人,已经看见最前面,一个清瘦的刀疤少年,昂着头,举着旗,眼神疑惑茫然,却又跳跃着希望。
刀疤少年,是当初舒平作乱时,最先表明对丑福既往不咎的那位,也正是他,在舒平死后,成为了云雷暂时的新首领,他叫姜辉。
姜辉今早醒来时,看见大批的队伍出城而去,心知他们是去看云雷最后的大比,他怔怔站在破旧的帐篷前,叹息一声。
自己这一生,怕是再也看不到云雷城的任何事了。
他们在云雷城外,已经露天居住了半年,眼看着这日子坚持下去也没有尽头,军中很多兄弟已经丧失希望,整日混个半饱,就蜷缩在帐篷里睡觉。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样下去,云雷军必垮,他已经在思考着,带兄弟们离开云雷,或者往更北的大荒泽而去,或者往南,前往南洋,重新博一席之地。
只是这一走,便真的是断根的浮萍飘零的叶,永无回归之日。
他因此一直犹豫,直到今早,两个士兵为一个完好的帐篷开始打架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走!
就在今天!
云雷大比一结束,城中人抽出空来,很可能就会对付他们。
奇迹不会出现!
他转身,一脸沉肃,正要吹响沉寂了半年的集合哨,忽然听见身后,沙沙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肥得肚子拖出三层的幺鸡。
……
姜辉举着大旗,狂奔在前往东兰山的道路上,他激动而又惶惑,不敢相信即将到来的一切。
报信的尧羽卫告诉他,向北走,东兰山,一切重新开始。
如果不是幺鸡的存在,他会以为又是一场骗局。
远远地,便看见人山人海,半座云雷城的人,都聚集在东兰山脚下。
有些人已经开始回头,目光闪亮,对他们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