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然不绝,天光一点点地黯下来,乌云越压越厚,像是要把整座城吞入腹中。
屋里点燃了烛灯,一盏盏灯火因着人影走动而晃来晃去,晌午时,内室里的动静终于消停下来。
居云岫回头。
程大夫精疲力竭地走出来,看到坐于窗前的居云岫,忙又行礼,他本以为居云岫早走了,这厢多少有些惶然,想到里面那人的情形,脸色更是难看。
“如何?”
外面雨声很大,居云岫的这一问便更显冷厉,程大夫心里“咯噔”一声,道:“公子根基强健,想必……是能挺过的。”
雷声滚落,居云岫绷着的脸庞被电光照亮,程大夫匆匆一瞥,心里更慌,反复擦着头上的汗:“这一次……主要是那晚公子被横梁所砸,内伤太重,休养一日,根本无法痊愈,且背部的烧伤……”
“此事,我为何不知?”
程大夫冷汗涔涔,思及前因后果,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痛惜:“那日在河边替公子处理伤势时,公子怕郡主担忧,执意不准属下走漏伤情。至于公子入城一事,属下并不知晓,不然一定会想方设法劝阻郡主啊!”
程大夫沉痛一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都碎成了滔天的水声,居云岫懊悔地闭上眼睛。
屋里久久沉默,良久,居云岫吩咐璨月:“扶程大夫下去休息。”
程大夫走后,居云岫仍然坐在窗前,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璨月走回来,神色十分复杂。
隐瞒战长林伤势一事她也有份,只是刚刚程大夫没有供出她来,如果说程大夫是“不知者无罪”,那她则是明知战长林伤势严重,还亲眼看着居云岫把他送入了险境之中。
并且这险境,绝不止是对他肉身上的折磨,还是要他忍着钻心的伤痛去拯救自己恨了多年的情敌。
拯救的目的,则是让居云岫如期进入洛阳,与赵霁办成婚礼。
刚刚送走程大夫时,璨月扭头向屏风内望了一眼,地上的血污还没有擦净,战长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全身被布条缠裹着,半点声息也无。
程大夫向来是自信的,可是刚刚在回答居云岫时却没有一字担保,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靠战长林自己。
或者说,靠天意。
如果这一劫老天没有庇佑,战长林真的挺不过去,居云岫会如何?
就算不至于悲痛,多少也会自责、后悔吧?
璨月低头,面向居云岫跪下。
居云岫疲惫地道:“你又做什么?”
璨月道:“公子的伤势奴婢一直清楚,没有告诉郡主,还请郡主责罚。”
居云岫阖紧的眼皮上阴影更重。
屋里又陷入沉默,窗外雨声不绝,居云岫突然问:“你恨他吗?”
璨月愣了一下,险些以为听错:“郡主……是问奴婢吗?”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