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神色不改:“回禀陛下,三殿下失踪一案,与微臣毫无关联,微臣从未做过任何对三殿下不敬之事,恳请陛下彻查,还微臣清白。”
他声音虽然不大,然而斩钉截铁,力重千钧,承顺知道这是被反扣了一桩诬陷的罪名,哪里肯认,反诘道:“赵大人,您要是清白,那我家殿下算是什么?您派人埋伏在城外捉他害他,这可是他亲口对奴婢说过的事实!您要是清白的,那我家殿下是在撒谎不成?!”
赵霁不疾不徐,道:“三殿下有没有撒谎,事到如今,也只有公公知道了。”
承顺一震:“赵大人这话何意?!”
赵霁道:“捉贼捉赃,捉奸见双,公公一无人证,二无物证,眼下,仅凭一张空口白牙就想指控赵某谋害皇子,是把我赵某人想得太蠢,还是认为圣人愚钝,辨不清你这拙劣伎俩?”
承顺悚然,心知赵霁城府之深,大声道:“陛下明察,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御案后,皇帝神情晦暗难辨,承顺心胆更寒,瞪回赵霁道:“赵大人,奴婢知道您厉害,死的能说活,黑的能翻白!可您别忘了,今夜在您府上,众多宾客都眼睁睁看着我家殿下是如何报复您的!奴婢斗胆问一句,倘若在城外暗算殿下的人不是你,殿下又何至于对你有如此之深的恶意?!”
三殿下给赵府宾客送上“珍馐”一事,已然众人皆知,赵霁铁青着脸,冷然回道:“既然公公提了,那我也就顺道问问,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三殿下,会让他用如此不堪的手段来辱我赵府声誉,坏我赵某婚礼?”
承顺被他不怒而威的气势一慑,不及回答,赵霁诘问道:“我若是对他有杀心,若是趁他出城狩猎时下手暗算,何不当日就痛下杀手?我若是对他怀恨在心,真想除之而后快,何不另寻良机,反而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丧命于我赵府宴厅,令我此刻一身脏水,受你这贱奴百般构陷?他今夜饮下的那杯毒酒,既非我赵府之物,也非我赵府人所倒,倒是你,从头到尾跟随在他身后,亲手把毒酒送到他手里,今夜,最有嫌疑、最有机会置他于死地的,难道,不是你?”
承顺脑中轰然大作,全身瞬间冻僵一般:“你……”
一道森冷声音从殿上传来:“拖下去。”
承顺魂飞魄散:“陛下!”
大殿的门哗然大开,两名身手矫捷的侍卫冲进来拿下承顺,拽离大殿,惨烈的悲嚎声挣扎在茫茫夜色里,很快,终结于一声悲鸣。
有风从身后吹来,虽然只一刹,却如冷箭一般刺着背脊,赵霁跪在冰冷的玉砖上,等待自己的命运。
皇帝眼底仍然充着血丝,望向他的目光不减一丝狠戾。
“如果是你,赵氏全族,统统给他陪葬。”
大殿里静如死水,赵霁垂着眼皮,眼底也在暗影里蔓开血丝,恭谨道:“是。”
皇帝道:“来人,将赵霁下狱。”
※
居云岫次日醒来时,战长林已不在屋里。
守在外间的依然是璨月,居云岫传她进来,让她先更换床褥,而后才唤来赵府里的那俩小丫鬟伺候洗漱、梳妆。
两个丫鬟都是很标志、乖巧的长相,一个叫翠晴,一个叫流霞,昨日瞧着都是眉欢眼笑的,可今日一个比一个神情惨淡。
居云岫自然知晓原因,换完衣裳后,在金漆浮雕五屏风镜台前坐下,问道:“相爷还没回来吗?”
二人不知道该怎样瞒,想到今早上府里传开的消息,心知再瞒也瞒不住,便如实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
居云岫梳发的动作一滞。
翠晴劝慰道:“夫人莫慌,相爷神通广大,定能查清真相,平安归来,您且再等等,说不准今日傍晚,相爷就会回来了。”
流霞也跟着劝,劝辞无外乎也是围着相爷多英明多厉害打转。
居云岫放下梳篦,道:“老爷还没醒吗?”
翠晴黯然道:“昨夜事发后,老爷当场就昏倒了,今早上醒来一次,听说相爷被下了狱,紧跟着又倒了。”
赵父这状况,难怪赵霁年纪轻轻就要当家,居云岫道:“叫人备车,稍后我出门一趟。”
翠晴道:“夫人要去哪儿?”
居云岫道:“入宫。”
两个丫鬟一怔,进而想到居云岫的郡主身份,此番定是入宫为相爷一事奔波,不由大受感动。
翠晴欢喜道:“奴婢这便去!”
流霞迎上来道:“奴婢给夫人梳妆!”
居云岫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道:“不用。”
这一声有些凛然之意,流霞吓了一跳,居云岫忙放缓语气:“我刚入门,未及拜见舅姑①就擅自外出,不合礼数,你替我到老爷那里说一声,请他老人家不要怪罪,替相爷解围事大,处理完此事后,我会登门谢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