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云岫今日身着宫装,上身是浅碧春大袖披衫,下着一团娇纹郁金色绫裙,肩披春水绿罗帔子,头梳高鬟,首翘鬓朵,高贵而不失明艳之色,甫一进殿,便如春晖入室,令殿里众人眼底生芒。
王琰眼睛微眯,闪露促狭之色。
刘御史、陆大人垂下双目。
皇帝坐在御案后,目光一瞬不瞬地审视着,眉间逐渐笼上阴翳。
大殿肃静,居云岫目不斜视,听着胸腔里激跃的心跳,一步一步走向殿中。
及至御前,居云岫收住脚步,行礼道:“长乐,叩见陛下。”
皇帝淡漠睥睨,不喊“平身”,只道:“你的令牌,是先帝所赐?”
居云岫道:“是。”
皇帝道:“现在已经不是先帝的天下了。”
居云岫静默少顷,把令牌放于双手,恭谨呈上:“长乐救夫心切,无意冒犯天威,万望陛下宽宥。”
侍立御前的高内侍走下来,领走居云岫手里的令牌,呈交皇帝。
皇帝瞄一眼,认出的确是先帝在位时所赐之物,示意高内侍放在案上。
“你是来替赵霁说情的。”皇帝开门见山,显然没有耐心跟居云岫多谈。
居云岫跪于御前,垂着眼眸,道:“长乐昨夜人在内宅,尚不知发生何事,今日听闻噩耗后,想起入城途中的一些事情,恐会与此案相关,故前来禀告陛下。”
皇帝半信半疑:“你入城途中的事,怎会与本案相关?”
居云岫道:“不知陛下可知相爷在白泉寺外遇刺一事?”
皇帝皱眉,御案下,陆大人道:“郡主说的可是茂县城郊的白泉寺?”
居云岫道:“正是。”
陆大人立刻向皇帝禀道:“启禀陛下,赵大人上个月离开洛阳前去迎接郡主,的确在白泉寺外遭到了行刺,茂县兵变,就发生在赵大人遇刺之后。”
提及茂县兵变,皇帝眼神微锐,然而语气仍是质疑:“那又如何?”
居云岫道:“陛下或许不知,茂县之所以会发生兵变,正是因贼人挟持了受伤的相爷,此人名叫胡靖,另有一名同伙,名叫江蕤。挟持相爷,拿下茂县后,江蕤提议公开处决相爷,以示造反之心,结果胡靖执意不肯,自称要用相爷来跟朝中某人做一笔生意。”
皇帝道:“跟何人做生意?”
居云岫眸光清亮,道:“吏部尚书大人,王琰。”
殿中犹如平地惊雷,王琰险些跳脚,喝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此人我根本从未听说过!”
居云岫从容道:“长乐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大可派人到茂县查证。至于王大人,您敢否认刺杀相爷一事,那您敢否认自己对相爷的杀心吗?”
王琰结舌道:“我……”
居云岫一笑,道:“看来大人也承认了,自己对相爷是心存杀意的。”
殿中氛围大变,皇帝眼底亦涌起阴云,王琰急于澄清,转头道:“陛下……”
居云岫怎可能容他辩白,打断道:“此次三殿下在赵府遇害,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意图利用殿下之死,置相爷乃至整个赵家于万劫不复之地。放眼如今朝堂,谁人有心如此,有胆如此,相信已不用长乐多言。陛下,三殿下被人利用,枉死赵府,如若给此人得逞,不但殿下无法瞑目,大齐亦将痛失良臣,北伐大计,恐怕就遥遥无期了。”
耳闻“北伐”二字,皇帝神情骤然一凛,因他下狱赵霁这一夜来,倒还没想到这关乎国运的一大军事计划。他是提防赵霁,是想用王琰掣肘他,削弱他,可是他也十分清楚,就当前这个叛兵四起、风雨飘摇的局面,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能失去赵霁的辅佐。
思及此,皇帝开始有点后悔昨夜的草率决定,刘御史适时进言道:“郡主所言极是,北伐大计,乃赵大人一手策划,要对付武安侯那个叛臣,不能没有赵大人运筹帷幄。何况事发至今,并无一样证据能够证实赵大人有罪,微臣恳请陛下三思,莫因谗言错怪忠良,寒了贤臣的心啊!”
刘御史说罢,下跪求情,陆大人也跟着撩袍跪下,附和刘御史所言,恳请皇帝先赦免赵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