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漾回顾往事,语气徒留心酸:“当时我们很穷,铅笔用到指尖捏不住也舍不得扔,我妈十根手指肿得跟香肠一样,每天疼到半夜,天不亮就又得起床打工兼职。我当时就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得让我妈过好日子,安安稳稳的陪她到老,一丁点委屈也不让她受。
我没有做到,真的,都怪我一直贪图安逸的生活,不肯往上搏一搏。所以这些日子里,我一直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懊悔,我悔不当初。”
一个永远拘泥与过去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如今景河死了,江云母子入狱,我已经把能做得都给做了,可我仍旧一点点原谅自己的念头也没有。”
张漾非常安静,无声地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中,他的另一只手也热了,盛京抬手。
阴云消散,阳光破晓而出。
一直温热的掌心抵着张漾泛着凉气的脸颊,拇指扫过挂着雪点的睫毛,暖化成几滴水雾。
“我从百生寺请了道士给阿姨超度,那座公墓也被我买下来,我单独给阿姨划了一块风水宝地,那地儿不用动,只是把园子重建一遍。”盛京说:“这事我也有责任,可人死不能复生,我欠阿姨的,下辈子继续还。
可是我欠你的,永远也换不清,所以我得把我一辈子都赔给你。你说,我要是要脸,哪还能像现在这样。”
恐怕摸一摸都是奢求了吧。
“有错认错,任凭处罚,这是我在部队学到的,在你这照样管用。我那天把自己关房里一整天,终于知道你恨我恨在哪里……现在说的再多都是放屁,你情儿看好,我以后怎么疼你,怎么改。”
“不用,你别改了。”
盛京没说话,那只温热的掌心仍停留在张漾脸侧。粗粝的指腹极为缓慢地挪到后脑,指尖穿过柔软发丝,一下下地揉捏着。
这是一个按摩手法,能缓解人们紧绷的神经系统,让人放轻松。
“你回京城吧,别再管我,我已经不恨你了。我每天活的都好痛苦,让我解放吧。我每天犯病,都比死了还要难受。”
张漾咬着嘴唇,泪珠顺着白皙的眼角潸然滚落。
后脑被一股力道按压,张漾倾身额头抵在盛京的腹部,泪水濡湿了一小块西装面料。
盛京微微俯身,让身上的香味尽量包裹着张漾,让他稍稍有点安全感。
“我不回去,我再说一遍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不就是个抑郁症,老子把全世界最顶尖的团队请来,我也得给你治好咯!”
“你别这样,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一点关系,断干净,你就当做一回好人,你放过我这次。”
张漾哭着,又犯病了,他两只手死死地抓着盛京的衣袖,指尖用力到发紫。
哭的很压抑,甚至听不到声音,反而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肉体似乎没处都剧痛,但又说不上来是那种痛,总之是一种让张漾无法与之抗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