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中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也迎来帝国人最看中的那顿年夜饭,庄园的厨师自不用说,张罗了数桌极为丰富的美味佳肴。
宋朝被安排到其中一桌,身边是不熟识的陌生人,她与这些相谈甚欢,宛然一家人的仆人们显得格格不入。宋朝并不知道离园的仆人都是来自权家老宅,他们通常家族几代人都为权家工作。
之间有着亲缘或者血缘上的关系,说他们是一家人实也相符。桌上的食物香气诱人,吃了数天寡淡药膳的宋朝,被桌子上食物的香气吊起胃口。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副碗筷,只有她的面前被清了出来一块地方,宋朝的心情降到谷底,说起来有些矫情,谭景春,御珍楼那是帝国威名赫赫的存在,普通人涉及其一,都够酒桌上吹上一阵子,可她每日三餐药膳吃着,却无法开心起来。
餐桌文化是帝国独有的一种交流方式,古时暗杀一个人的方式不过那么几种,刺杀、下毒,同在一个锅里面搅过食,同甘共苦风险共担,拍拍肩膀都是自己人。
几个人围桌而坐,同吃一盘菜同喝一壶酒,即使是陌生人也会很快熟络起来。
凉菜过后,一道道热菜端上了桌,而她的面前始终空着,宋朝好不容易调动的心气,看到权朔手中熟悉的食盒彻底浇灭。
御珍楼专门打造的食盒,外表古色古香,内胆却是高科技产物,不但可以保温保冷,还可以最大限度保持食物原有的味道。
权朔将食盒打开,数个用特殊保温餐具盛放的食物摆到她的面前,虽然经过转运,可食物还如刚刚出炉一般。
今天是过年,帝国人十分看重的节日,药膳与平日有些不同,多了一些肉食,其中一条红烧鲤鱼十分醒目。
帝国人年夜饭的餐桌上必然有一条鱼,而且是整头整尾,寓意着从年头到年尾年年有余。宋朝面前的药膳都是精巧的一人份,只有那条鱼昂首摆尾,口中还衔着一颗红色的果子。
“宋小姐,请”权朔拿起筷子送到她手边
大概权少顷知道权朔为她挡过子弹,宋朝不会拒绝他的请求,食盒转运的事情交给了他。一日三餐定时定点送到她的面前,自己不吃完他也不会离开。
宋朝接过筷子吃起面前的食物,其实权少顷不必机关算尽,不并派一个监工来看着自己,他已经捏住自己的软肋。
“你喝了爷血,就是爷的人,你的身体,你的命都是爷的。”
那日在餐桌上,权少顷优雅的吃着食物,吐出的话却异常狠厉。
低落的情绪在她身边流传,宋朝将自己与周遭隔离,食物一口口送进嘴中,道不尽的凄然。
“爷放过了那对母子,你应该知道为了什么。以后不准不吃东西,即使天塌下来,你也要给爷一日三餐不落的吃饭,你少吃一口,我就饿他们母子三天,敢落下一顿,就要看他们命有多硬了。”
吃美食也是要有好的心情,权少顷这般强势填鸭的方式,再美味的食物,也变成一种受刑。
似乎与口中的食物有仇一般,宋朝是越吃越快,她的目光空洞,权朔却觉得在那里似乎噙满泪水。食物很快吃个干净,宋朝起身离开饭桌,她的心里承受了太多的东西,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去梳理。
山里的夜晚很黑,一个瘦弱的女人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背后是渐入高潮的年夜饭,而她攥紧手机,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
一朵烟花在远处的天空绽放,帝都禁放烟花,过年的时候会有三天的解禁。纤长手指扶过玻璃外的那一朵灿然,烟花易冷,更捂不热她此时的心。
额头抵在玻璃上,双眼紧闭才能不让泪水掉下来。权朔手中提着空着食盒,心中挣扎许久,终是转身离开。杀人他会,一刀出去绝不会拖泥带水,可劝人,他真的词乏。
掌心的手机震动数下,宋朝睁开眼,屏上一下涌出众多拜年信息,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解锁屏幕,拨打了一串深埋心底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传来一个有些年纪的声音。
“囡,吃过了么?”
宋朝没说话,只是回了一个鼻音。电话那头却不以为忤,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你的鼻子有些不通气,是不是感冒了,冬天寒气重,多注意身体。”
翻眼看着窗户外的天空,眼底没有泪花,却有无尽的伤痛。小的时候妈妈拉着她的手,就这般站在窗子前等候,等待那条身影的出去。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宋朝,囡囡是她的乳名,长到六岁她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那个人说养她就是一个小玩意,随便有个称呼就好。
窗外的橄榄树枝繁叶茂,上面坠满了青色地果实,小小的她很喜欢青橄榄的味道,可她个子矮拿不到,这时就会有一个小男孩像只敏捷的猴子几下子爬上橄榄树,采下枝头最大颗的果实给她。
那段时光无忧无虑,有青橄榄和男孩为伴,她以为日子会一直下去,直到变故的发生。
小时候她不明白母亲的行为,长大后她也成为等在窗下的那个人。等待是天下最苦的事情,那是将生命熬成一碗药,一生眼泪,半副肝肠,无数年华荒度。
宋朝应该恨那个人的,两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却很少联系,就像天空中那颗遥遥相望的星星。
这个电话打了十几分钟,宋朝只是简单的回应着。
“囡,我要换号码了,你记一下……”
挂断电话,玻璃上映出她的影子,心中默念数遍这串号码,没有存储在手机中,而是牢牢刻在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