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我睁开眼,看见的依然是贺兰悠,他侧面对着我,若有所思的看向天际,那里,隐隐一线微红跃动。
快要日出了。
一线金光,提前映在他脸上,在他优美的侧面上铺了一层明亮而璀璨的金边,很美的轮廓,端雅明丽如处子,眼色里,是一种近乎纯真明洁的表情,微微怀想,微微流连,再,微微怅惘。
竟有若有若无的笑意,明澈的,闪回的,仿佛在久远的记忆里,突然牵扯出曾经令自己欣喜的过往,所以在何时何地,都不能自己的微笑。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朝阳,不看我,不看任何人。
他背对着沐昕,怀中,不知何时已抱回了毕方。
就那样,前所未有的突然神游物外。。。。。。
“小心!”
[正文: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惜风流总闲却(一)]
一瞬有多长?佛经上说:“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名一弹指,二十弹指名一罗预,二十罗预名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
贺兰悠有生以来绝无仅有的神游物外也只是一瞬,却足以令局势发生翻复变化,在握的胜券,底定的大局,随着那紫影的飘起,再不能稳稳当当操在贺兰悠手中。
重伤的贺兰秀川并未失去再战之能,他鬼魅般的欺近,身影一虚一实间,如狂风吹乱的花影,无人可以辨识那摇曳的痕迹,指尖便到了毕方胸口。
还是毕方―――真不知道是这个疯子有着不同常人的执著心,还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毕方才是贺兰悠的死穴和必救。
指尖插落,伴着嘴角淋漓鲜血的滴落,远在丈外,也能感觉到那锐风窒人,凌厉阴冷,哧一声,指端离毕方胸口尚远,已割裂了他肌肤,一线微红翻裂,绽出肉花。
很强大的气势,我却眯了眯眼―――贺兰秀川毕竟伤重,已经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真力的外溢了。
指风入肉的声音果然惊醒了贺兰悠,连同风千紫和我同声的呼喊,他急退,如风卷起的雪花,毫无重量的,生生在天地间挪移了出去。
然而贺兰秀川下指如操琴,轻拢慢捻,勾挑滑抹,快得令人心跳加剧,墨线般的幽光自他指下连续而出,布成连绵大网,封死贺兰悠所有退路。
其实还是有一个方向可以退的,然而那个贺兰秀川攻击不到的死角,刘成正抱着方一敬的尸体,双眼血红的抬起头来。
三十六手下还在全力绞杀贺兰秀川带来的人。
贺兰悠辗转腾挪,瞬间连换十一种身法,然终,退无可退。
贺兰秀川温柔的指法却突然变了,手掌一翻,化指为掌,化旖旎为风雷,抬手间似有牵动风云之力,激起紫电,惊动九霄,带着一往无前的狂霸之势,挟怒而下。
我的手指,不能自己的动了动。
如果此时,能有人以银丝出手,分散贺兰秀川注意力,贺兰悠之危立解。
而银丝,在沐昕手中。
我微侧了脸,身侧的男子,脸色如雪,眼色悲恸如血,静静看着地上缩成婴儿状的方一敬,他素来稳定的手一直在发抖,银丝因此深深勒进手里,血色艳红。
我用力的扭过头,连直视他目光的勇气都没有,连让他发现我目中微微的犹豫与希望的勇气都没有,不,我不能,贺兰悠刚刚对他做了什么?此时此境,我若透露一分内心希冀,希冀他的援手,我就对沐昕,太过残忍。
可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我咬唇,扑上前,一扬手,打出一物,然后疾退。
“看我的天绝地灭针!”
长发扬在风里,扯成乌亮的旗,却不见有回旋的姿势,贺兰秀川头也不回,恍若未闻,我的心,死死的沉了下去。
一番做作,终究还是骗不了他,或者是,哪怕借了这上古传闻里才有的暗器名声,也不能抵消他无论如何要杀了贺兰悠的哪怕一分决心。
正面攻击,天下只怕无人是贺兰秀川的对手,掌风将临,退路已无,贺兰悠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不再试图后退,抱着毕方稳稳站着,嘴角甚至荡起微微笑意。
那一笑间的容颜,终模糊在我的泪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