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如咽,凄然盘旋,惊起林间宿鸟,泼喇喇悲鸣着,穿越头顶被树干刺透的苍穹。
迤逦缥缈,转折连环,碧落黄泉,不尽徘徊。
一曲,《忆故人》
。。。。。。
“我答应陪怀素的,自然要做到。”
“原来我死了,就可以看见你,我真是错的很愚蠢。”
“怀素,原来我错过了你很多年。”
“谁说死亡可怕?,便是这样也好。”
“汝喜为我喜,汝悲为我悲,虽死浑不惧,虽别魂不离,系我一生心,求汝,展眉欢。”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愿生生世世与卿相守,做不得,万户侯”。
。。。。。。
箫声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音,裂了。
我抬起衣袖,雪白的袖色如月光,缓缓遮住了脸。。
风拂乱衣袂长发,再远渡而去,掠过画堂朱户,碧瓦流檐,掠开新人喜帕,绣幕丝帐,最终惊起久寐水鸟,翅尖拂动寒塘芦苇,在寥阔天地间嘶嘶吟唱,这夜如此瑟瑟,如斯秋凉。
[正文:第一百七十七章 断肠人寄断肠词(二)]
那夜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去的。
我记得我在树上坐了很久,看着礼乐声歇,看着宾客辞去,看着沐府的灯光,一盏盏的次第暗了下来,犹如夜色中困极欲眠的人阖上的眼睛。
每灭去一盏灯,我的心里,便似黯上一层。
到得最后,我已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坐在那里,我已发现我无力再下树,我已不知道我何时失去意识。
醒来时,依旧在魏国公府徐景盛的小院里,近邪坐在我床前,一脸怒气的盯着我。
徐景盛搓着手,焦灼不安的满地乱转,见我醒来,他喜呼一声便要扑上,扑到一半想起于礼不合,生生顿住了脚步。
那笨拙模样,倒令满心郁郁的我,忍不住破颜一笑。
他喜滋滋的坐到我床前道:“怀素怀素,你吓死我了,近邪先生找到你时,你那个样子,我以为。。。。。。”
这回说到一半,给近邪瞪了回去。
我坐起身,调息一刻,道:“师傅。。。。。。我们走吧。”
近邪先是一怔,随即点头,道:“也好。”
徐景盛瞪大眼睛,道:“走。。。。。。走?”
我温言道:“徐公子,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拂,希望以后能有报答你的机会。”
他看着我,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微微发红,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心中明白,却唯有默默叹息,更加温和的道:“徐公子宅心仁厚,有若浑金璞玉,定是厚福之人,将来定然妻贤子孝,荣贵一生,怀素在此,先恭贺了。”
徐景盛的脸色蓦然黯淡下来,他虽忠厚,却不是笨人,已然听出我的拒绝之意,眸光里,竟隐隐透出了几分凄凉和哀恳之意。
我垂下眼睫,想起当年子午岭上初见,那个被山风吹掉扇子,被我暗嘲为瘦鸡,戏弄推落山崖却不肯指认我的少年,想起燕王府朱高煦意图逼奸时他的拼死相救,想起他在西关大街发现我时的苦苦徒步跟随,和这些日子来的精心呵护,这些年我只见了他三面,可是每次我都欠了他的情,我生平刚傲骄纵,少欠人情,唯一一个我不曾有恩有情于其却得其恩惠倾心相待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