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晓阳越听越糊涂,满脸匪夷所思,看着李枫的手,继续追问:
“那这是?”
“还得多亏我脑子快!我给他们来了个苦肉计。在下楼梯的时候,自己给自己使了个绊子。”
李枫面带苦笑,向金晓阳讲述自己的急智。金晓阳却大为不解,讥讽道:
“就为打一个电话,值得吗?”
“臭小子,你懂个屁!还值得吗?你以为什么电话都能打?要是抓不到人,保卫处不怀疑,公司上层也会怀疑,这里面有内鬼。如果怀疑到我头上,查我办公电话记录,那不是一查一个准。”
晓阳的态度,激怒了李枫,教训晓阳的同时,传授晓阳如何反侦察。
“所以,你把自己弄伤,就是为了到外面打电话,不留痕迹,让别人抓不住你的把柄!”
金晓阳恍然大悟,向李枫竖起了大拇指。话锋一转,请教李枫:
“叔!怎么才能彻底把这事了了,我也怕啊!万一老二他们被咬出来,老二他们几个嘴秃噜了,我们爷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啦!”
“嗐!不瞒你晓阳,我这些日子,也是心惊肉跳,吃不好,睡不着啊!”
李枫打着嗨声,一声长叹。晓阳安慰道:
“叔,你省里不是有人吗?咱多使钱,让他老人家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说这条线,不是不行,但得这个数。”
李枫目光平静,伸出三根指头。
“三十万!”
晓阳觉得这个数不多,心里和脸面同时一松。
“不,三百万!”
李枫纠正道。
“噢!”
晓阳略一沉吟,“好,三百万,就三百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晓阳咬咬牙,心疼得双手攥成了拳头。
“对喽!晓阳,钱财本是身外之物。钱没了,还可以去赚;要是人没了,留钱顶屁用!”
在李枫的运作下,这起盗窃案草草收尾。被抓的三十多个人,判了六个,刑期半年到一年不等。其他人,交了罚款,拘留所里待个三两个月就放了。老二等人,如同风筝,得以逍遥法外。可经此上下疏通打点,金晓阳等于大出血,损失了四百多万。
为了把损失找回来,金晓阳投资二百万,买断老煤场,盖起一幢小楼,在货站旁开起一家金典液化燃气站。开业当天,金晓阳动用关系,请来了县技术监督、劳动安全、工商、税务、消防、电业等方方面面的头头,可刘柳镇党政机关,却未予理会。他瞧不上。
凡参加庆典的贵客嘉宾,都能得到一只精美的纯金打火机。寓意液化燃气站,在到场嘉宾的热捧下,生意红红火火。金晓阳再次包下红绿蓝。隆重的典礼之后,组织大家到红绿蓝喝酒,唱歌,跳舞……至晚方散。
太平的日子,总是短暂。本以为“打击偷盗专项整治行动”早已过去,可谁料,那张被篡改的提货单,又被有心人翻起。
晴朗的夏夜,没有一丝风,空气里掺和着汗液的味道,被暴晒了一天的行道树,蔫头耷脑。晓阳厂门口的狼狗,趴在铁笼子里,热得吐着舌头。
晓阳开着风扇,光着膀子。他一连冲了几次凉,可还是热得睡不着。二菊嫌厂里住宿简陋,一个人回城里了。可打建起办公楼,晓阳就不咋回城了。
夜幕下的刘柳镇渐趋安静。两辆警车无声无息地停在公路旁。子夜时分,几道黑影从车上下来,穿街过巷,向晓阳的货场包抄过来。
货场紧挨着火车站,夹在低矮杂乱的民居中,模模糊糊的,不甚分明。民居的巷子,又窄又长,只能容一辆手推车进出。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惊动了看家护院的狗。
“汪!汪!”
受惊的狗叫起来。先是一条,接着是二条、三条,转瞬间,连成一片,整个镇子的夜,如同一面大鼓,被咣咣地擂响了。黑影不再刻意掩饰,迈开大步奔跑起来。
晓阳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人按着头,往水里扎……响成一片的犬吠,把晓阳从梦中惊醒。他侧耳倾听,急如擂鼓地脚步声,不禁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不敢开灯,胡乱穿上衣服,抓起手包,没敢走门,翻后窗,跳后墙,在犬吠的掩护下,往胡同的阴影里钻。从脚步声的方向判断,那些人是奔着他来的。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回头,只顾猫着腰向南沙河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