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没你的事了。”来到住宅门前,信长向光秀使了个眼色,快步走了进去。
“阿浓。”依然像以前那样称呼着,信长健步往里,侍者们一路小跑跟了过来。他回头摆了摆手,道:“你们不用跟来。”
光秀的表妹浓姬由于没有孩子,依然年轻漂亮。虽说侍寝之事她已让给年轻的姬妾们,但信长有事的时候,就住在她这里。“您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夫人带着侍女出来迎接。
“阿浓,那个秃子!”还没有坐下,信长就说道,“他的一句话,让我想起一个好主意来。德姬从冈崎写来的书函,你带来没有?”
原来,信长从岐阜搬到这里的时候,除了茶具,几乎什么都没带来。所有的东西,储存的武器、黄金、米粮、马匹,都留给了儿子信忠。
“德姬的书函?”
“就是写筑山夫人和信康是糊涂虫,抱怨他们的那封。”
“那封啊,放在匣里了……”
没等说完,信长已经伸出一只手来:“快拿出来。”
可是,浓姬夫人却丝毫没有立刻起身去取的意思。她头脑灵活,反应机敏,甚至胜过信长,对丈夫的言行举止一向心领神会,她今天的行为让人觉得奇怪。
“拿来,快点!”信长又一次把手伸到夫人面前。
“那样的东西,现在还有什么用?”
“你今天真是奇怪,居然不知我用它做什么,你并不糊涂呀。”
“您是不是又想以它为据,去责罚谁?”
“你应该明白!”信长冷笑,“你是蝮蛇之女吧?”
“不,现在不是,我现在是右大臣织田信长的妻子。”
“别跟我耍嘴皮子。”看见夫人的表情变得僵硬,脸色也苍白起来,信长笑了,“我想用那封信让家康下决心杀掉信康。这,你不会不明白吧?”
“正因为明白,才要阻止您。”浓姬夫人的声音变得尖利,“您已经不再是上总介织田了,而是右大臣信长公,现在却想故意找茬杀掉女婿,这会毁了您今后的声誉。”
信长又诡异地笑笑:“难道你现在还是织田上总介的老婆不成?你的智谋却不见长啊,哼,愚钝!”
但是,浓夫人毫不让步:“我自知愚钝,只是愚钝之人有愚钝之人的妇道,还请您考虑周全一些。”
“不行!”信长的声音大了起来,又叹道:“若我现在还是织田上总介,女婿在三河,无论如何也得同舟共济。可是,我现在已经是右府,所以,得为天下着想。”
“……”
“我把尾张和美浓都给了信忠,什么也不拿,从岐阜城跑到这里,你说为的是什么?在我的心里,我已经不再是岐阜的那个信长了,必须改变自己的思想。若我还是岐阜的信长,就会因为儿子、女婿的亲情而蒙蔽了眼睛。
可是,安土城的信长已经不是岐阜的信长。企图谋反、妨害安定者,不管他是我的儿子还是女婿,都决不留情。你还不明白吗?你还是信长在岐阜的那个妻子,头脑已经禁锢了。“
浓夫人还是瞪着他,一副倔强的样予,但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从箱子底下拿出一卷书函,递给信长:“大人。”
“终于明白了吧,我说你不会是那样糊涂的人……”
还没等说完,夫人就打断了他:“好吧,你让我把德姬的书函交给你,你把我的头也拿去,把我也杀了吧!”
这时,几声杜鹃的啼鸣从新城的森林传到山谷这边来。
“杀你?”信长没想到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禁瞠目结舌。过了一会儿,他又调侃似的说道:“你是那个秃子的表妹吧?我看你们的血统之中,都有爱提糊涂意见的癖好。光秀那秃子,我火烧比睿山、攻打长岛的时候,就老跟我斗嘴,提些愚蠢的意见,说什么杀了和尚一辈子倒霉,简直愚不可及!你也如此,你们都一样。”
“不,不是那样。”浓夫人像是全身发冷似的遮住脸,“阿浓没有意见,只是请求大人先把阿浓杀了而已。”
“哦,你为何不想活了?”“
“我对您失望至极,已经厌倦了。”
“哦?我要杀信康,你就失望了?”
“不是因为三郎。是想到德姬的一辈子,还有筑山夫人的生命,都会受到连累。同为女人,阿浓受不了,失望至极。”
信长盯着妻子,感到很奇怪。浓姬以如此强硬的态度来反抗,这是他们结婚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