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母亲……”
“确实收到过回函,可这些全都是蒙蔽敌人的策略。”
“蒙蔽敌人的策略?”
“弥四郎和减敬是敌人的密探,所以,为了探听虚实,表示我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就故意写信,做给他们看,那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信康盯着母亲的脸,身体一阵抽搐。欺骗敌人之类的事,母亲是做不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证据已经被人拿走,可怜的母亲已无药可救了!
这时,带来的下人急急忙忙地跑来报告:“禀告少主,滨松的主公已经来到本城,平岩亲吉大人来通报,请少主速去迎接。”
信康一怔,看了母亲一眼,站了起来。筑山夫人被减敬和大贺弥四郎等人利用,已是不争的事实。到底还是大意了……信康急匆匆地向前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后悔不迭,既可怜母亲,又恨自己疏忽。
捕风捉影的谣传也曾多次钻进他的耳朵。可他坚信母亲决不会行谋反之类的不忠之事,一听到这些,一碰到痛处,总觉无关痛痒,甚至反过来安慰自己,结果竟适得其反。现在,武田胜赖又缓过劲来,一有机会,就来挑战骏河、远江。此时,居然发生密函之类的事情,信康自己还可以想办法应付,可是母亲似已无药可救。
出了筑山御殿,信康在赶往本城的路上遇见了平岩七之助亲吉。亲吉站在那里,浑身湿漉漉的,任凭雨水浇在头发上,洒在肩膀上。不过才几天的工夫,亲吉已经变成一个衰弱的老人,快要辨认不出来了,眼睛里也长出一块大大的黑斑。
“少主……”亲吉等信康过来之后,用手指了指远方,“少主,请看那边。”亲吉指着树丛那边正门的方向。
信康的心头不禁咯噔一下。家康带来的军队似已把正门团团围住。
“亲吉,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主……决不要反抗主公。”
“难道父亲真听从了右府大人的命令?”
“是,啊不,主公的心中很是痛苦……先到大厅里,和主公见见面吧。”
信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父亲难道连血肉相连的亲骨肉都信不过吗?这种不满溢满胸腔,如热汤沸腾。
“少主,请摘下刀。”站在那里的神原小平太立刻上前,卸下信康的佩刀。
“你……”信康回头看着亲吉。亲吉无可奈何地注视着他,“怎么会这样?难道父亲要剥夺我在此城的兵权?”
“主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好了,前面带路。”
家康坐在大殿上,冷冰冰地看着信康走进来。
“父亲大人,恕孩儿未能远迎……”信康瞪着父亲跪了下去,一股难以言表的悲凉袭上心头。
满屋鸦雀无声,连声咳嗽都听不到。坐在上座的本多作左卫门像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从今日起,作左受主公之命,负责冈崎城守备。”
作左说完,家康才开口:“从今日起,将信康驱逐出冈崎城,幽禁在大滨。”
一句话像巨石一样砸下来,不带一丝感情。
信康一听,顿时怒目圆睁,抬头瞪着父亲。突然,他放声大笑。受到如此打击,他似乎已无法自控了,笑声中带着哭腔。
“怎么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侮辱、诋毁父亲大人云云,信康……哈哈……想不到父亲居然会听信那样的谣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战事,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在大滨钓钓鱼,打打猎吧。父亲行事可真是独特啊。”
“信康,你给我老实点!”家康不忍看着儿子疯狂下去,“亲吉、重政、小平太,早些把信康押到大滨去。信康,休要违背命令,在大滨等候处置。”说完,家康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等等!”信康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刚才还在笑的脸庞,现已痛苦得扭曲变形,眉梢和唇边的肌肉一个劲儿抽搐。
“还觉得冤枉?你还想说你无罪?”
“是,我没有罪。”信康向前膝行了两三步,“三郎是父亲的儿子……”
“住口!”家康红肿的眼睛愤怒地瞪着信康,“你沉迷于亡国的舞蹈,斩杀衣衫破旧的百姓,你都忘记了?”
“这……这,因为这些人想谋害我……”
“住口!在打猎回来的途中,无端把僧人拴在马鞍上,活活地把人拖死的,是谁?”
“这……这我已向您认错了……”
“拔出雁尾箭,要射向神原小平太的,又是谁?你不会也忘记了?还有,斩杀尾张过来的小侍从……不只这些,和武田胜赖里应外合,与筑山一起企图讨伐我德川家康……这个败类!亲吉,把他拉下去!”
“啊,父亲!父亲!这太过分了……父亲……”
然而,此时家康已经离去。野中重政和平岩亲吉抓住信康的两只手,泪水涌了出来。满座的人无不垂头丧气,只有本多作左卫门一人凝神沉思,极力地抑制着感情。
突然,冈本平左卫门禁不住号啕大哭。跟家康一起过来的松平家忠也在嘟囔,声音就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少夫人也太残忍了。”他似乎认为这场悲剧都是由于德姬向信长告状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