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宏时和翼鸣老道同时点头。
“这就是……朝廷的事,朝廷乃至天子,是上天为此而设。”
“这也是……我们的事,教化万民,如何谨守这条界线。”
接着两人又同时叹气。
“还不够……,还差,这上天……该有清晰面目,不能再浮在云间,而那条界线,也该跟上天的面目连在一起。老道,你可得循着这根去找。”
段宏时这么说着。
“唔,天子与朝廷,似乎还有分别,而天子朝廷接上天、资本和民心,这之间的关系也还远未厘清。”
老道像是满足,又像是没吃够美味一般地叹了口长气。
“而且……这时候提起,是不是太早?”
老道的问题,带得段宏时也是叹气。
“不早了,再不提,这核心都要纷纷越界了。”
这时候坝子里也响起纷杂人声,像是上了一堂神仙课,众人都感觉跟眼下之事没什么关联。
“就是这三个相信,让我李肆挺身而出,来为大家引路!”
李肆看向众人,语气变得有些凝重,杂声也渐渐消散。
“而这三个相信之上,就是上天!有人应该还记得,很早之前,我曾经说过一句话……”
说到这,关田等人放松了呼吸,去年他们刚上到鸡冠山去见识金矿时,李肆曾经说过一句话,那话至今还在他们心底里荡着,因为还有六座,不,八座坟墓给这话作了标注。
“人在做,天在看,我……要来管!”
语气已然严厉,震得坝子里几百号人心中都是一抖,不由自主地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这貌似弱冠,可威势却胜过官老爷的李肆给发现了。
“刚才我说到了上天给众生谋福所划的界线,我李肆岂敢代天妄言?无非善恶之分而已!老天早已划定!”
他环视众人,出口的话让众人都放轻了呼吸,终于说到了正事。
“近日全省米价大涨,我们这青田公司有一些门路,想着能在此事上挣得几分收益。这是顺天而行,同时也能救济那些困于米贵的同胞,一举几得的好事,大家想着把余钱拿出来入伙,也没什么不对。”
接着李肆微微摇头:“但是,最近不少人却很忙啊。我听说,有不少人四处借贷,甚至还在抵押房田产业,准备着把我当点金手,翻手就能由我挣到数倍的银钱。还有人勾连乡里,收购本地稻米,蒙骗乡人说米价眼见要跌,或者是借我青田公司,甚至我李肆的名头,肆意压价,逼着乡人卖米,嘿嘿……我以为当初处置了洪大,这样的人就不该再跟我们青田公司有关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是握有公司金股的人。”
一番话说得众人一个个不敢出大气,有些人甚至身子都佝偻下来,像是只待李肆一声唤,就要跪倒在地。
李肆长长叹气:“这还只是在咱们自家地盘上折腾,并没招惹外祸。可就在昨天,我接到消息,有人还跟湖南春晖堂的人接上头了,把咱们一些内情泄了出去,为的却是能从遇仙桥那里拿到两千石米,好在这场盛宴里大赚一笔。”
嘭的一声,人群里一人跪了下来,接着就响起咚咚的磕头声。
“四哥儿……饶了我,我是财迷了心窍,被春晖堂的人给蒙住了啊!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李肆扬扬下巴,胡汉山带着几个司卫,从人群中将这人提了出去,周围的人脸色都是无比复杂,既在唾弃这人,也在为自己羞愧。很多人自问,自己心思行为跟这人的差距虽然很大,就像是几步与百步,可方向却是一样的。
“我们青田公司,挣钱绝不损德!更不会以同胞……以同胞的苦难为谋福的阶梯!否则我们就跟刚才那个贪图富贵而违誓的人没什么差别!”
李肆刻意将“同胞”二字加了重音。
“能因富贵而漠视同胞的苦难,甚至还刻意吸食同胞的血肉来获取富贵,他的良心已经卖掉了,早晚有一天也会为了富贵再卖掉灵魂,把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抛之脑后,危害到我们青田公司所有人!”
几百号人都沉重地点头,这样的教训,早前就有了。不少人都看向田大由,还有刘氏,不,现在该叫刘寡妇,田大由的儿子田青,刘寡妇的丈夫刘瑞,那都是血淋淋的例证。
“是人都会相信点什么,今天,我在这里说出自己的三个相信,不指望你们能够马上相信,我无法窥探你们的内心,也不想去窥探。我还相信,天道罚行不罚心。你们怎么想,我不在意,可你们做了什么,我代天裁决!”
李肆沉声作了总结陈词。
坝子里鸦雀无声,好半天,李肆语气放平,淡淡说道:“现在……关于筹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