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九日,红衣主力还未至北京城外,只有小股先头部队到达,但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场大战。非但广安门,外城五门都是杀声震天。
当日城外衔级最高的英华军将就是伏波军都统制冯一定了,他熟门熟路,带着伏波军直属骑兵营一部抵达广渠门前,见到这番战事,还以为是哪一部抢了先,正懊恼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时,却得报前方都是民人。
再一探查,一方是团结拳民,一方是京城周围已自己组织起来的“还乡团”,甚至还包括不少绿营兵,而整个外城五门,两方数万人马正杀得难解难分。
“嘿……这劲头,比咱们都足啊。”
冯一定无比感慨,再想到塘沽难民所编组的还乡团正在天津挨家挨户搜查团结拳,也就释然了。满清搅起团结拳糜烂北方,就算英华不争人心,也已将治下无数人推到英华一面,眼下不过是双方已斗到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地步。
再得报北京内城诸门很安静,城上兵丁还算军容齐整时,冯一定明白了,定是留守北京城的阿克敦、张廷玉等人不愿让团结拳乱了阵脚,全赶到了外城。而外城鱼龙混杂,有被团结拳害了要报仇的,有想在新旧朝更迭时挣得大富贵的就起了心思,跟团结拳斗了起来。只是这些人马没能聚成合力,被团结拳赶出了外城。
“别管这里,我们去朝阳门,如果能吓得鞑子开了城门,那就是泼天大功!”
冯一定招呼着部下,二三百骑策马掠过战场。
就这么一掠,战场气氛骤变。
“蓝衣!蓝衣来了!”
“英华大军到了!”
“万胜——!”
原本凌乱的“亲英军”顿时有了主心骨,士气大振,而团结拳则人心溃散,纷纷转头就逃。他们这些拳民整治民人厉害得很,可对上稍有组织的对手,那就是渣渣,这一点自己心里都有数。
“唉……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见有机可乘,冯一定也不是死脑筋,赶紧策马转回广渠门,准备收编这股“亲英军”,如果能趁势冲入城中那就更好了。
眼见一小股蓝衣骑兵逼近城下,而己方大队正蜂拥入城,猛敲着已经关闭的城门,城头上,团结拳的大师兄们纷纷涌到外城守备右翼都统瑚宝身前,要求开门。
“乱弹琴!大门一开,外城就丢定了!”
瑚宝是跟着阿克敦留守北京城的满人将领,被委以外城东面防务,手中只有零零碎碎几千人,大多还是汉军绿旗兵,守在城头勉强,绝无出城野战之胆,只能借重团结拳。可团结拳这帮家伙,脑子里塞的是粪么?城下是什么阵仗,还能开门!?
“外面是我们的弟兄,为什么不开门放他们进来!?”
“开了门,咱们城里的兄弟那么多,那些追击的邪魔一人一个都分不到,两三下就全杀光了,为什么不开门!?”
一个个大师兄不是神汉,就是泼皮闲汉出身,哪懂什么兵事。而这段日子,大清朝廷对团结拳恩宠有加,也养足了他们的胆,让他们敢于直视满大人官老爷,甚至藐视他们的权威。
“本都统掌此门防务,凡事自有定夺,不要再作无谓喧哗!”
依着以前的性子,瑚宝早就一声令下,把这帮敢当面顶撞他的疯子砍了脑袋,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强调这里是他说了算。
大师兄们却鼓噪起来了,这不是要害了城外的兄弟们么?团结拳靠什么?靠的就是兄弟义气嘛,不然他们还怎么当大师兄?而这一鼓噪,瑚宝的用心就成了众矢之的,也不奇怪,这些大师兄就是靠这种事爬上来的。
“你是存了害我们兄弟之心的!”
“你是不想让我们杀光贼子吧!?”
语气很快从质问变成肯定,直到一人尖声喊道:“你就是个清奸!”
事情顿时变质,瑚宝再压不住怒气,我是清奸?我堂堂满州镶白旗人,会是清奸!?你们这帮渣滓不过是满人用来挡枪的替死鬼,竟敢骂你们的主子!?
他正要拔刀砍人,噗的一声,一枝梭镖当胸插入,直贯后背。
就见那举梭之人咬牙切齿,脸肉狰狞地喊道:“杀清奸——!”
瑚宝亲兵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大师兄刀枪并举,转瞬间就将瑚宝放倒在地,瑚宝躺在地上,还未气绝,一口血喷得老高,心道这帮人果然已经疯了,怎能靠着他们成事,而自己么,真是天下第一奇冤……
城头上,大师兄们放翻了瑚宝和几个亲兵,战意再度昂扬,好啊,料理了清奸,再去杀南蛮贼子!团结拳天下无敌!
“开门!”
随着大师兄一声令下,广渠门大开,溃败的团结拳民潮涌而入,跟在后面的亲英派就像赶羊的狼群,咬着屁股入了城。
“我没看错吧……他们竟然开了门?”
看着洞开的城门,冯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