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也是担忧大局,哀家饶了你这一回!”
茹喜显然也正忧心这事,让常保暗叫侥幸。
“这事哀家已有安排,还有高起在……”
说这话时,茹喜也不知是笃定还是期望,她心底深处正泛着一股股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或者什么事办错了。
常保道:“就怕高起也有异心啊,此人自成一路,手握三四千精兵,小儿子还守在皇上身边……”
茹喜皱眉,依稀感觉到了什么:“常保,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白日那些争论乱了你的心,也想着继续跑!?”
她再骂道:“蠢才就是蠢才!想事就不过过脑子!还能跑到哪里去!?宁古塔!?朝鲜!?圣道调来的百战雄师还在路上!呆在盛京,手里还有几十万颗头颅可用,还能遥制大半个辽东,这一跑,还有什么筹码跟圣道周旋!?”
常保想说什么,却闭了口,就一个劲地叩头。
出了寝殿,常保一声长叹,步履沉重地回了自己的居处,却发现一人已等了他许久,是原北京城九门提督,现在的盛京“八门提督”,步军营统领鄂善。
“拱圣军已经入城了,你就不担心他们拿我们的人开刀!?”
在北京城时,常保这个太后驾前红人跟讷亲、庆复和鄂善还多有嫌怨,可到了盛京后,面对当地满人,尤其是武卫军的排挤,以及深得重用的高起的威胁,他们这些人就抱成了团。鄂善嘴里所谓的“我们的人”,就是依附于他们的那些旗人。
满人里的大姓贵胄都跟宗室有关,而北迁旗人里的精英分子则投靠在他们手下,此外,北京旗营的数万家眷也抱成了团,紧紧抱着他们这一派的大腿。
这些旗人迁来盛京后,跟当地满人争执颇多,同时也因盛京聚了几十万人,粮米和各类物资都骤然紧张,双方已不仅仅只是意气相争。
拱圣军就是以前的武卫军后翼,本就出自辽东满人,班第领着这帮人入盛京,以禁绝恂亲王告满人书为借口,要拿一万人头,这人头该从哪里出,答案显而易见。
“我跟太后说过了,太后说,还有高起在。而且……拱圣军的人头,也是额外之数。”
常保的话底气很是不足,他对这事也有很大顾忌,可太后的谋划就是要以满人的人头血祭,而且时势激荡,必须要快要狠,北迁来的京营鸦片兵根本指望不上。
他们手下的鸦片兵跟北迁满人沾亲带故,让他们摘人头,只能去摘盛京本地满人。那结果很明显,跟盛京满人沾亲带故的拱圣军就要反了,再加上盛京本地满人,太后还怎么保住权柄?
常保对太后的谋划很清楚,那就是先对北迁满人动刀,再由高起对拱圣军动刀,而到最后……常保猜想,就该由他们这股太后的真正嫡系来对高起动刀了,这个次序错乱不得。
鄂善愤声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的人亮着脖子,等班第来杀,再指望高起来给我们报仇!先不说这事上,太后的用心很不公道,就说那高起……他真能靠得住!?”
高起靠不靠得住,常保不敢说话,只厉声道:“你敢置疑太后的用心!?”
鄂善冷哼道:“你真知太后用心?”
常保抽了口凉气,连鄂善也开始怀疑太后的立场了?
接着常保一转念,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假扮圣道皇帝颠鸾倒凤,还倾诉心声,满口倾慕而不得的幽怨,太后能是什么立场!?
之前他是不在乎这个的,他也不敢在乎,太后将钮钴禄氏留在了关内,就带着他一根独苗北迁,随时都能以里通南蛮的罪名处置了他,天可怜见,他想里通都找不到路子……
外人都当他是茹喜裙下面首宠臣,可谁人能知他的苦楚呢,现在胸口都还火辣辣的痛,都是太后抓的拧的,身子更是发虚,太后这年龄,便是他吃壮阳散,这段日子天天宣淫,也有些熬不住了。
见常保脸色又青又白,鄂善再幽幽道:“或者,我们也都不知你的用心。”
常保心神更是恍惚,一股孤苦无依的感觉充盈全身,他当然不敢道破太后爱慕圣道,这一切作为都可能是在取悦圣道,说破了这一层,他也将是牺牲品,但他也绝不想跟着太后一同坠入深渊,他也是个人,总得为自己的小命和未来考虑。
常保低声问:“你就直说吧,你有什么用心?”
鄂善微微一笑,知道常保已有了想法,他朝某个方向指指:“不管我们做什么,皇上得护好了。”
盛京庄亲王府,庄亲王允禄对衍璜等一大帮宗室道:“不管怎么乱,咱们得护好了皇上!”
宗室手中无兵,茹喜上台后,为固手中权柄,确立对满人的直接管制,更不断削薄他们的旗务之权,到现在,他们这帮爱新觉罗几乎就是一批妆点满人大义的花瓶。
但这不等于他们甘愿坐以待毙,也不等于他们会完全抱住茹喜的大腿。
“茹喜太厉害,就因为太厉害,到最后,她不仅护不住满人,还会害了满人。”
衍璜幽幽说着,允禄等人点头。
白日在大政殿里,他们跟重臣们争论满人去路,不敢向茹喜当面道明的原因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