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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家后,房间里和她离开时没两样,碗在水槽里,衣服还挂在阳台里。她用吸尘器打扫房间,又清洁厨房,把洗完碗放在沥水架上,收下衣服折叠好收进抽屉,门口的鞋子都摆放整齐。
回到卧室,她将汤睿铭的银行卡从抽屉里拿出来,从打印机上抽出一张A4纸,写下银行账号密码、股票账户密码……又打开保险箱,拿出求婚戒和结婚证。她把卡、证件、密码纸在桌上摆好,又把订婚戒和婚戒放在汤睿铭那本结婚证上,离开了家。
她只拿走了身份证、结婚证、几件衣服和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在回公寓的公交车上,她打开结婚证,看着照片上的汤睿铭。
他笑得是那么非常开心,这是当时最正常的一张。摄影师让汤睿铭不嘴用咧那么大,但拍了几次不成功,最后勉为其难用了最收敛的那张。
当时留在心里的趣味,变成了如今的伤痛。
那天晚上她没关机,默默看着电话一个个进来,汤睿铭的,张家爸妈的,还有一堆口吻炸裂的短信。她一个都没接,一个信息都没回。
第三天汤妈打来电话,她接起来,曾预料汤家父母会来电,却没猜到他们是如何知道的——张家爸妈去汤家道歉了。
电话里汤妈的口气非常温柔,是最和善的婆婆,明理大方,利益上从不计较,她认为这是小夫妻的口角,最小的那种误会。张昕也从中猜想自己的父母对他们说什么:这件事是张昕不好,我们没教育好女儿,我们绝对是支持小汤的!
张昕能感觉到张家人对于她这段婚姻的重视,对她离婚的恐惧。这种恐惧让她感觉自己握到了一把利器。
除去张家人的态度,汤睿铭的表现也让她失望,或者说,她觉得他的心理并不如想象的健康。
他的父母在弱化这件事,他却逐渐把这场矛盾看成了输赢。她不明白这到底是压抑的结果,还是被她家庭传染的病态。
汤妈来电安抚后,他们两个还在持续争吵。
张昕不再想沟通,便提及他当时说分手的话,问道:“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干什么?你不是提了分手吗?”
汤睿铭简直暴怒,说道:“我是提了没错!”
这场争吵的结果,是在双方父母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走进民政局,将红色证件替换为绿色。
离开民政局,张昕回到公寓哭了一场,然后告诉自己,彻底结束了。
汤睿铭平静了两天,又恢复了之前晚上打电话的习惯。张昕有时会接,但接起来很冷淡。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张昕还是住在阿池的公寓里。因为担心她,阿池问要不要陪伴,张昕说想一个人静一下。
她确实需要安静,或者说重新适应,在自觉和汤睿铭已经心意相通之后,她需要再次熟悉和亲人的疏离感。
他们之后也吃过两次饭,为了一些“要紧事”……张昕有东西在汤睿铭家里,但她打定主意不再进家门,就写了一张清单给他,希望他整理出来还给她。汤睿铭状态肉眼可见的疲惫,蓄起了络腮胡,但还是倔强得要命,说会帮她送到阿池的公寓。
阿池接受汤睿铭知道她的地址,于是张昕就任他送到楼下。在上楼前汤睿铭叫住她,低声问:“能不能当朋友?”
汤睿铭的信心显然正在丧失,平静的外表下看得出惊慌。张昕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她家联络,他们到底没有给他再出馊主意。她惊奇他到底把离婚看成什么?微信号删除后再加嘛?
但哪怕不能当朋友,他们也存在其他的关系,比如:一套没有分割完成的刚投资的房子,暂时不知道他们办了离婚的家长。
他们讨论那套共有房产的处置,张昕建议卖掉,汤睿铭不同意,于是他们取了折中方案,共同委托中介将它租了出去。
汤睿铭也对她提了其他要求,比如陪他回汤家吃饭,好像一切如常。
张昕对前公婆依然尊重,但在情感上已做好了疏远的准备,甚至吃饭的时候希望他们能看出端倪,以便在未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汤家爸妈似乎真的看出什么,汤睿铭却自认为他们已经开始恢复稳定的关系,很快能走向复合……
他开始频频约吃饭,送大束的鲜花和水果,请她办公室的同事喝奶茶,张昕下班时经常看到一辆白色大G停在办公楼下。
她默不做声,内心却开始思考……如果回到以前,她的人生或许又会进入平行的循环,哪怕张家因此收敛,好像也可以一眼看到头了。
她渴望去试试另一种生活,走远一些,一如十八岁的计划,一如在结婚前的冲动。
有一天,她看到了集团内部招聘,一个香港分公司的分析师职位。香港不够远,但这是目前最接近理想而且可以容易去的地方……她投下了简历。
香港分公司发来了视频面试邀请,接着是一面,二面……一个月后,她收到了offer。
张昕高兴极了,和阿池在公寓里庆祝,两个人拿着听装啤酒赤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仿佛回到了十八岁,但酒醒了张昕又忐忑,没把握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就问阿池。
阿池说:“我也不确定,但你看起来神采奕奕,棒极了!”
张昕的变化似乎也让汤睿铭有了错觉,觉得他们正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他的状态明显变好,恢复成了白净的胖子。张昕没有纠正他,没必要,并且于心不忍。
她离开的前两天,汤睿铭约她吃饭,提议回他们之前的家吃饭,张昕拒绝,便改在阿池的公寓里。他们去超市购物,像以往的生活一样,买香槟、调料、虾、贝类、章鱼、葡萄和和酸奶,汤睿铭还拿了一对香槟杯和小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