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扬本来想说,爱信不信。
但他稍稍朝前回忆了一下,当年金旭真有做过什么讨人厌的举动吗?似乎也并没有。
他与金旭的合不来,真就只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气场不和。
刚上公大那年,他还没满十八岁,中二叛逆期,和家里关系势同水火,从学校坐公交回家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大一第一学期直到寒假,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家。
金旭则是因为西北太远了,也从不回家。
开学第一个小长假,六人寝就只剩下他们俩。
刚结束了公大新生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尚扬对金旭的整体印象是:这西北哥们儿,沉默内敛,但吃苦耐劳。
他自己是没吃过什么苦,这一个月里被操练得鬼哭狼嚎,整天琢磨怎么装病逃脱训练。
反观金旭,从没叫过一声苦,每次有高难挑战还会主动出列,这点着实让他这温室花朵感到佩服。
再加上寝室里也没别人,想出去玩,他也只能找金旭作伴。
尚扬独生子,没兄弟姐妹,他妈喜欢女儿,打小就爱把儿子朝小姑娘方向捯饬,导致尚扬有许多生活习惯不走寻常男孩儿路,从小就是个精致boy。
但他爸就希望把儿子培养成一个硬汉,四五岁起就教儿子综合格斗。这又导致尚扬精致可爱的同时,还是个儿童版叶问,鲜明事例是他因为抢玩具把别的小男孩暴打一顿,老师来了都会先哄他。
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是两边都中和了一下,最后的发育成果,就是尚扬在男生堆里非常受欢迎,干净爱漂亮还能打,慕强直男把他当哥们儿,弯的很容易误认他是同类。
因此按照尚扬从小到大的经验,他和男生们凑在一起,往往只要三言两语就能迅速打成一片,从无失手。
结果在金旭这里碰了不止一次钉子。
他说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金旭不去,叫一起出去吃饭,金旭也不去,说去网吧包夜,金旭还是不去。
他改变了策略,提议带金旭去逛故宫颐和园爬长城看升旗,都来了北京求学,多少还没点想看看大首都的心思吗?
金旭表示:不去,我要学习。
尚扬:沃日。
两个年轻男生在寝室单独待了七天,一次共同活动都没有,尚扬找隔壁寝室没回家的男生一起玩,金旭还真就在寝室上了七天自习,他都没有主动和尚扬说过一句话。
等小长假过完,尚扬对上铺这位大哥“沉默内敛但吃苦耐劳”的评价,变成了“整天垮着个虎批脸活像谁欠他钱”。
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懂事,对世界的认知浅薄,也没有什么共情能力。
如尚扬自己所知,他这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在十七岁的时候,知道世上有穷人,以为都活在公益报道里,根本没想过身边和他穿着同样制服、接受同样教育的同学,一整个学期能用来零花的钱,就只有一百块。
没想过会有人努力学习只是为了拿奖学金,因为没有奖学金,寒假就买不了车票,回不了家。
甚至回去的也不是自己家,父母双亡子然一身的人,哪里还有家?
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金旭带着一身寒意进车里来,道:“在发什么呆?能走了。”
“有什么新发现”尚扬正犯瞌睡,打起精神问。
“现场没发现什么,要靠法医,是刑侦大队的工作,我管不着。”
金旭打了方向盘调头,道,“饿了还是困了?先吃点东西去”
尚扬道:“都还好。那刘卫东呢?他下车后是去了哪儿大巴车上七天前的监控看了吗?”
金旭苦笑起来,说:“领导,让我休息一会儿行吗我这赶趟儿一样满白原的跑。”
尚扬闭了嘴。
确实从上午见面到现在,金旭几乎一刻没停下来过,中午吃饭的时间都在和副所长电话聊找人的事。就连上午和他见面之前,金旭也是去了局里办正事。
但金旭很快还是回答了他:“大巴上监控看过了,刘卫东中途下车前接了个电话,我让同事去查他的通话记录了,晚上移动公司没人,可能不太顺利,有进展会及时通知我。车上监控拍不到外面,司机和售票员也记不太清楚他下车的具体位置,下午张副所长已经把沿途一公里的监控录像都调了回去,分局有两位同事正在加班看录像。把你们送回去以后,我也得回分局去一起看。监控如果没发现,明天白天就要去走访一下沿途居民和过路人,看有没有人见过刘卫东。”
没什么好办法,现在也只能这样。
尚扬心知不该,还是没忍住上下动嘴皮子,道:“还是要尽快,希望刘卫东没有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