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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好一会儿,贺妈妈那边才重新传来说话声,仔细听能听出她声音很不稳,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但又有一种在经历了这份打击后,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和这份打击和解,然后不再提及过往,只是重整了行囊继续往前路蹒跚行去的无力感。
“……啊,没事,言郗,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水杯,你许叔管天管地的,非得说天气干燥让喝水,这不一不注意就给打翻了。让你担心了,孩子,没事阿。”略微有些语无伦次,又强装着镇定。
纪言郗刚刚确实担心了,心已经提了起来,好在没发生什么事。
贺妈妈当初受伤,在得知了他和贺肖的事情后碍于伤情不宜回国,急着急着便形成了一个难解的心病,这也是当初贺妈妈反应那么大的一小部分原因。到后来,种种因素加起来,导致了她心理直接出了问题,这两年,许木城一直陪着她养着才渐渐地有了好转。
对于这一切,纪言郗不能去怪罪她,不管从哪一个角度都没法怪她一丝一毫。纪妈妈是贺肖心里的第二个妈妈,那相应的,在他和纪明川的心里,贺妈妈也是母亲一样的存在。无奈于她做出的反应的同时也在心疼和有愧于她。
纪言郗没敢去细想这个不小心的原因是什么,“许叔也是关心你,他最近身体怎么样?都还好吧?”
“他啊,都还行,就是这阵子有点忙,经常加班,年纪上来了偏头疼,所以说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听到了吗?”
纪言郗点了点头,“知道了,肖姨。”
“知道就好,就怕你不知道,你们这三孩子……”贺妈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没一个是听劝的,耳朵都长满了毛毛,一个个跟顽猴一样。”
后面那句话,声音里全是无奈,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纪言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可控制地晃了一下,说不上来原因,一种自觉。
这种直觉很明确地告诉他,肖姨知道贺肖回来找他了,她在无奈中放手了,妥协了。
这让他怎么回应呢?一切都太晚了不是吗?
苦涩充满了胸腔,一张口就泛了上来,嘴里都是苦的,但纪言郗还是要强装淡然,装傻充愣,直到这通电话挂断。
他看着手机笑,但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就一手撑着书桌,一直笑着,忘了他要走向那个书柜,也忘了要去医院问问,直到从落地窗泄进来的光线往后撤退,到最后再带着太阳的温暖彻底离开这个房间。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一切都已经回不去的时候,上天要给他开这种玩笑?是觉得耍他好玩吗?还是见不得他心里安宁一日?
最后,肩膀随着纪言郗的笑微微抖动,不是哭,而是笑,他依旧在笑,像在自嘲,也像在笑那个爱戏耍人间的老天。
纪言郗陷在荒唐怪诞又让人万般无奈的情绪里久久出不来,直到康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是震动模式,震动在手心里一下一下地抖动,触感从手心从传向心脏,让停滞的心脏重新跳动。
手机上跳动的康安院长的名字,映在眼里让纪言郗回了魂,手指快于大脑,按下了接听。
等到他挂断电话,他才真正地从那股难以言说的情绪里渐渐脱离。脑海的纷杂被疑惑所取代。
院长说贺肖情况确实不好,但具体怎么不好,为什么不好,不好的机制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因为能做检查的只有身体机能,而贺肖是心理上的,他的私人医生也不肯说,不仅不肯说,还点名道姓要纪言郗到场。
纪言郗:“……?”
电话最后康安院长语重心长又十分不忍的说:“纪总,来一趟吧。”
于是纪言郗出门了,没有吃东西,没有再记起那个松开的书柜,没有再沦于诡异的无奈自嘲情绪里,拿着车钥匙就干脆利落下了楼。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纪明川打了电话过来,纪言郗正想着贺肖的事,打心里不是那么想解,毕竟这脸被自己的一举一动给打的啪啪响,纪明川再一提,效果直接加倍。
但纪明川像被火少了屁股似的一个电话不接就第二个,连续不断的震动把纪言郗搞得神烦。
他最后只能无奈地拿起手机,点开了车载蓝牙,“喂?”
“哥,你在开会吗?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纪明川虽然是在担忧纪言郗的样子,但声音在刚刚睡醒的沙哑中听起来却有点雀跃,可见真的活过来了。
“在开车,前面开会,没注意看你的消息。”纪言郗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扯着鬼谎,心里想着这小子现在还会睡回笼觉了,挺好。
但纪明川也不是以前那个容易被忽悠的傻小子了,他问:“哦,那你早上起来的时候没看手机吗?”
纪言郗感觉自己的声音不知觉放轻了一些,“起晚了,到公司就开会了,所以就一直没看手机,你吃早饭没?起这么晚……”说着说着又突然觉得不对,“……你这个点没去上课?今天上午你不是满课?”
片刻、纪明川:“可是刘叔说你今早没去公司。”
“……”
敢情是搁这给他下套呢……
纪言郗被戳破了谎言,也顾不上盘问纪明川了,只觉着现在的太阳真辣,车里开着空调都不顶用,而且特别会挑地方,火辣辣地直往人脸上招呼。
车厢在尴尬的沉默中安静了好一会,才又听纪明川问:“哥,你现在是开车去哪里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