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微微一笑,转头望向书房中悬挂在墙上的铁剑,抬手敲在暖炉上,神情里就带了几分倨傲:“当初我对年俊有过吩咐,剑在人在,剑忘人亡,这把铁剑既然安然无恙的回了洛府,他的性命自然无忧。更何况我调教出来的人,就算是临死,毁掉一把剑也是绰绰有余。”
“那年俊……?”
“应该在封显手里,不过既然他逃不回来,自然伤得不轻,这段时间就让他好生休养好了,封显自是不敢亏待他。”
司宣阳猛地咳嗽了一声,望向皇城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这两父子啊,居然和当初一手创建大宁的老祖宗耍心眼,还真是嫌命长了。
他转念一想,心底不知起了什么古怪的念头,忽然道:“山主,你既然能从蛛丝马迹里就能瞧出封禄做下的这些事,那当初您陪在封凌寒身边七年,就当真没看出他心底所想?”
五百年前的事早已无从可考,但偏偏他就想知道。
缓步靠近书房的青年猛地一顿,他怔怔的站在院子外,隔着漫天飞雪看着坐在廊下慢声相谈的二人,神情恍惚。
是啊,既然能从如此小事之中便可看破宣和帝的所有布局,于人心之途定当不俗。那又为何在他身边七年对他的心意依然一无所知,他从来都知道,若论运筹帷幄、掌控三军,墨宁渊决不弱于任何人!
可里面却长久的沉默了下来,院外的青年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双手交握,兀自沉静。
“隐山之中自有培养山主的方法,天文地理,武功阵法我都曾有过涉猎,只是……于此一事,并不曾学过。”
宁渊硬邦邦的说完这句,低下头有些认命的颓丧和丢脸。她本不需要回答司宣阳有些逾越的提问,只是想到渊阁之中沉棺百年的封凌寒,却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师父自小教的她一学就会,但情爱之事从无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及过,是以天下人皆知墨宁渊冷心冷情,却根本没人知道堂堂隐山之主只是不懂罢了?
院里院外翘首以盼的两人同是一顿,司宣阳睁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面色有些泛青的宁渊,使劲咳嗽了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封太祖还真是……”冤大了,居然会喜欢上这么一块石疙瘩。
但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把这么句话说出来,只好讪讪的笑了两声,低头剥起瓜仁来。
叶韩站在院子外,手仍是握得死紧,但眼底却透出几许无可奈何的神色来,他刚准备走进去,就听到了司宣阳依旧不知死活的声音,停了下来。
“山主,您知道封禄的计划却仍然出兵北汗,又是……为了什么?”
“当年大宁即是天佑,天佑即是大宁,我欠他的,就以这江山来还。”
墨宁渊从来不是顾影自怜、悲伤春秋之人,那人心心念念将这大宁江山交付她手,而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叶韩垂下眼,听着里面波澜不惊的声音,想起刚才封显问他的话来。
“比天下,天下有什么好比的?”
“谁先拿下这天下,谁就是大宁新帝。”
“为什么?”
他对着青年探寻的眼,笑了一下,没有出声,但那句回答却被长久的闷在了心里。
他交托下来的大宁,如今只存三分之一,他说到做到,既然以江山为礼,就自然不会只给个残缺的物品。
院内的司宣阳看着宁渊有些愣神,他发现过往数十年的惊讶都不及今日半刻,大宁太祖封凌寒,隐山之主墨宁渊,所做之事永远都异于常人。
“那……如果……”司宣阳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道:“若是太祖也能死而复生,山主又当……如何?”
天知道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却让外面偷听的人差点丧了心魂。
叶韩握紧的手猛的一攥,甚至想刚才没有心血来潮从东院跑过来就好了,前世求而不到的答案,如今被人轻巧问来,只觉失措茫然。
宁渊皱了皱眉,握着暖炉的手一顿,长久的沉默后才缓缓道:“封凌寒,若为挚友,一生足矣。”
院外的青年脚一重,地上的皑皑白雪显出清晰地印记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神色黯了黯,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背影说不出的萧索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