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我的生活只剩下等待的煎熬。我再也没有从列奥纳多那里收到什么信,也没有从米兰寄来的素描画。更糟糕的是,我也失去朱利亚诺的消息。
但关于他哥哥的传言却遍布整个城市。皮埃罗把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了运动和女人身上,对于外交和政治简直是不闻不问。据说洛伦佐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对皮埃罗的迟钝和傲慢失去了信心。
就在洛伦佐去世后几个月,皮埃罗就开始疏远他父亲曾经最为器重的两名顾问,和大多数的贵族执政官。就连他来自高贵权威的奥西尼家族的母亲克莱丽丝也帮不了他,娶了那不勒斯的阿方希娜·奥西尼亦是如此,毫无帮助。为此,他被认为是外人——只有三分之一的佛罗伦萨血统,和三分之二自封的贵族血统。
吉罗拉莫充分地利用了他的这一弱点。他的布道号召那些穷人们起来反对他们的压迫者,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皮埃罗的名字。因此,反对梅第奇家族的浪潮开始不断高涨;第一次,人们公开反对这个家族,在街道上,甚至在市政广场上。
我依旧被痛苦笼罩着,而且,也再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拒绝去参加吉罗拉莫的布道。我听从了他们,希望我的顺从能使父亲高兴一点,从而使他不至于拒绝朱利亚诺的求婚。因此,我开始每天去圣洛伦佐教堂听两次布道,听这个矮小疯狂的多明尼克鼓吹。七月末,当教皇英诺森去世的时候,吉罗拉莫宣称这是上帝又一次愤怒的结果;八月中旬,新的大主教登上圣彼得宝座以后,他变得更加愤怒了。红衣主教罗德里戈·帕奇,即新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让他的三个私生子控制了梵蒂冈。但他没有像以往的红衣主教和大主教一样,让他的侄女和外甥来掌握这些位子;他坚持要让这三个孩子的地位合法化,因此流言四起。当然,还包括有妓女出现在教皇的宫殿里,以及他们在那里荒淫无度、纸醉金迷的生活,这些都是上帝的审判将要到来的佐证。
扎鲁玛坐在我的旁边,低着头,表情木讷。显然,她对于这个所谓先知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哪怕其他人那么笃信;我知道她正在想着其他的事情,或许是那片连绵起伏的山岭,她就在那里长大。我也没有去听,我想着梅第奇家族在卡斯特罗的那栋别墅,以及那里的珍藏异宝。有时候,也会想到我在洛伦佐家中的参观,那块闪着亮光的红宝石以及光华夺目的克里奥佩特拉玉髓杯子。
这些回忆在我听吉罗拉莫布道时,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涌现;而且在我同父亲和乔凡尼·比科共进晚餐的时候,我仍旧想着这些事情。比科有时候会由于饮酒过多而感怀哭泣。我的父亲就会把他带到自己的书房里,同他轻声交谈,一直到深夜。
秋天来了,紧接是寒冷的冬天,又是新的一年。终于,扎鲁玛给我带来了一封有着梅第奇家族封印的信,我带着绝望和兴奋将信封拆开。
“丽莎小姐。”随着这两个距离感强烈的字,我的希望破灭了。
我现在也没有办法了。皮埃罗非常坚决地拒绝了我想娶你的请求;他坚持要我找一个贵族后裔来帮助家族提高地位,希望保住他作为父亲接班人的位子。他现在心里只有政治,而没有兄弟的手足之情。我的另一个兄弟,乔凡尼红衣主教,认定我应该娶一个奥西尼家族的女人为妻,他的立场十分坚决。
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跟你说这些事并不是想要使你伤心,而是要告诉你为什么这段时间我都没有与你联系,并且告诉你我目前的境遇与决心。我不会和其他人结婚。虽然现在不能与你日日相见,但是,我的热情没有消退;甚至,我更加爱你了。我对你日思夜想,希望能够尽快找出一个可以使我们在一起的办法。我会尽快想出来的。
期盼与你相见,我的爱人。相信我。
朱利亚诺
信纸一下子滑落到腿上,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我没有信仰——不相信上帝的仁慈,不相信吉罗拉莫毫不留情的布道,也不相信朱利亚诺可以逃避家族的责任和要求。我只是一个羊毛商人的女儿,一个洛伦佐毫无道理地喜爱着的女孩,一个朱利亚诺愚蠢地想要发展感情的女人,而且这种感情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我想要把这封信烧掉,或者撕成碎片,抛向空中,看着它们变成尘土。
但我像一个傻子。我把这封信小心地折好收了起来,同以前那些纪念品放在一起,有朱利亚诺的大奖章,梅第奇的徽章以及列奥纳多为我画的肖像,还有他的信;朱利亚诺的情书,以及那封他要求我烧掉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