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本彼特拉克的短诗,包括了三百多首十四行诗。其他书绝大多数都是希腊语的(我根本不懂)或是拉丁语的(我只知一二)。我把那本薄薄的书拿到洛伦佐的卧室里。并向那个警卫充满善意地笑了笑,然后坐在一把壁炉边上的椅子里读了起来。
我原以为读彼特拉克的书是个不错的选择,书是用托斯卡纳语写的,读起来不用劳费心神。那些爱情诗歌会使我想起朱利亚诺,我快乐的源泉。遗憾的是,当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时,迎接我的是痛苦。一首接一首的诗呈现的不是热恋的美好,而是悲怨和痛苦。诗中可怜的彼特拉克正哀痛劳拉的死亡,他对劳拉的爱永无止境: ……她那天使般的笑容,
似乎来自于天堂,
现在只是尘土一粒。
而我却还活着——还活着,悲恸不已……擦眼泪时我嘲笑自己竟然哭了。我不是那种为诗而伤感的人,但是接下来的几行诗又让我落泪了:在你启程离开之前,我的灵魂在颤抖我看到掌管我命运的星,甜蜜的那面离我而去 执掌我命运的心。
我记起那次和占星家的相遇以及我对母亲说的伤人的话,其实她只是不想让我担心而已。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想它了。占星师的话在我脑海中回响:在你的星象中,我看到暴力占据了你的过去和未来。
想着母亲是死在吉罗拉莫手上,突然间,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朱利亚诺——我的未来——他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停。”我大声对自己喊。我心虚地朝门口望去,看看一旁的巨人是否听到了我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我轻轻摇了摇头以忘记心中所想,然后皱着眉继续读起来。我决定找些欢快的诗,一些能让心情开朗的诗——找一个好兆头来抵制心中的忧虑。
我浏览着书页里的诗,在彼特拉克流畅的托斯卡纳语中找到了一首: 查理曼的后人
带着远古的皇冠
现在挥舞着他的剑
直指那些巴比伦的号角
和那些屈服于她的人们
我合上书,把它放下,走到炉火旁。火堆很热;我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抱得紧紧的,好像这样做就可以抑制我的恐惧。不知怎么的所有的事情好似相互关联:列奥纳多,那第三个人,洛伦佐的死,教徒……还有我。
当我抬头,又看到了乌切罗的圣马可战争。明亮的旗帜在烈风里飘扬。托伦蒂诺上尉仍然勇敢而坚定,但是这次看来他孤单一人,很快就要败给敌人了。
朱利亚诺直到下午都没有回来——已经快到他要离开的时间了,我叫来了劳拉,让她去找找他,让他离开之前和我见一下面。
他不再那么幽默了,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他穿了件深灰色的天鹅绒束腰外衣,没戴任何饰品。
当仆人们都走开时,我轻声地说:“你看起来就像个教徒。”
他并没有笑。“我马上就要走了。劳拉告诉过你乔凡尼的住处在哪里吗?”
“是的。”
“很好。”他停了停;我知道他心中在小心地措词。“如果因为什么原因我和皮埃罗被扣留了……如果我们回来迟了,或者有什么会让你担心的事发生了,马上就去找乔凡尼。他知道该怎么办。”
我板着脸,用这种不愉快和不赞成的表情掩饰内心的不安。“有什么事会让我担心呢?为什么我要去乔凡尼那里呢?”
我丈夫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他决定对我坦白:“我们有很多事情。乔凡尼都知道,而且他也知道怎样才能把你带走。我们约好了在一个地方见面。所以如果我们被扣留了……”
“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无法自己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