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闪身进了屋,急声道:“我不能久留,长话短说。昨夜有京城来使半夜入城,直入太子妃寝邸密报。事后太子妃当机立断,叫醒了皇太孙殿下匆忙间便上了路……”
清瑜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清远点头道:“巴王与太子正面冲突,虽然巴王根植兵部,但朝中只奉正朔的忠臣良将也有不少。如今尘埃落定,巴王兵败自刎。只是太子也被巴王派出的死士刺伤……”
清瑜对这件事已经明晰,一切都逃不开父亲嘉王的计算。因此清瑜倒没有十分意外。她追问道:“那太子妃为什么要星夜启程?”
清远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低声道:“太子殿下伤重不治,已经陷入弥留。皇上本就抱病在身,闻说此事气得当场吐血。如今皇上急召太子妃回京……恐怕是大厦将倾的预兆”
清远怔在原地,作声不得。父王的如意算盘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结局,巴王自裁,太子将死,如今这陈国再也没有人可以跟父亲争了……等等清瑜想起什么,追问道:“太子妃将泽礼也带去做什么?难道这也是皇爷爷的圣旨?”
清远摇头道:“我也不知。如今一行人正快马加鞭,我因身份特殊,无人管束。借着夜色遮掩,落在后头。特意回来将此事告之小姐。事不宜迟,我还得回头去追上他们。天亮之后,要是被发现了,恐怕给皇太孙殿下添麻烦。”
清瑜闻言点点头道:“那你快去。只是这一来一回,我怕你追不上了。”
清远咬牙道:“大不了伤些气脉,我全力施展轻功便是。小姐要早做打算,我去了。”
清瑜目送清远登墙飞遁,这才关上门,低头用心思量:陈帝的意思,是要太子妃见上太子最后一面,太子妃为什么要带上泽礼呢?行色如此匆匆,泽礼又是个小孩子,实在没那个必要。除非……想到陈帝吐血,清瑜恍然大悟。太子妃这是为了争储去的一旦陈帝也不行了,到时候是择选亲王还是皇太孙登位,可就是一件大事了。尤其是泽礼这个皇太孙还只是太子夫妇私自立的,没有得到陈帝的许可与百官的承认,若是到时候争论起来,恐怕就说不清了。
在嘉王府的立场,嘉王能够脱颖而出登临大宝自然是最好;便是泽礼皇袍加身,他们也是赢家。可是对于太子妃来说,这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任何一位亲王登位,太子妃不过是个落落寡人。毕竟,哪位亲王登基,也不会把嫂子放在眼里。太子妃便只有守着一个虚衔孤清独守一辈子。但是若泽礼登基,太子妃便即刻连升两级,成了太后。加上泽礼年纪小,太后完全可以垂帘听政,等同于依然把陈国抓在手中。
清瑜想通此节,不禁为太子妃叫一声好。一个女人,在得知丈夫将死之际,还能想得如此明白,心机城府之深,绝非等闲。或者是之前失去亲生儿子的时候,太子妃已经经历过一次大变故,所以这次能够处理得如此周全。但是无论怎么说,她这一步绝对是非常正确的。以陈帝的脾气,平日这么看重太子,也欣赏太子妃这个儿媳。若是太子妃借着这个机会向陈帝哀求,她的打算十有会成功。
清瑜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恍然发觉,她第一次跳脱了嘉王府的立场看待这件事。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太子妃这么做,毕竟有一个太后在朝,嘉王就是独揽了大权,也会很受制肘。但是此刻想来,这样的局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太子妃与父亲互相制衡,陈国才不会出现铁血的者。同时,父亲的才能也能够得到发挥。而且,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父亲,一定都会加倍对泽礼好。有泽礼在,他们双方的冲突总有一个缓冲。
将来有一日,泽礼长大亲政,双方都不会阻止。清瑜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完美的。
晨光渐朗,朝霞满天。院子里已经有早起的仆从开始砍柴烧水,清瑜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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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百六十一、东宫哀荣
(大文学 。dawenxue) 三百六十一、东宫哀荣
这一日再上路时,各人心中便都多了份忐忑。大文学。dawenxue无论如何,太子妃带着皇太孙半夜不告而别,再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禁不住众人的猜疑。
福王妃连太子妃面都没见着,便被要求率领众人回返京城。这会她独坐在自己马车上,手里攥着帕子,也有些紧张。儿子泽祎她已经问过了,只知道有京城来使夜半抵达。太子妃听过密报便匆匆上路。除了留给自己一张盖了凤印的谕令,任何多的话都没留下。福王妃也是风风雨雨过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有大问题。可是她也是不明所以,只能随口用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打发那些来探听消息的宗室家眷。
福王妃不是没想过找清瑜来商量商量,可是平时千依百顺的清瑜这次却是借病拒绝了。福王妃也不敢说那位嘉王府大小姐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是直觉告诉她,别人是有意在逃避这件事。如今福王妃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催促车队尽量快行。
马车隆隆,载着各有心思的众人,在朝着京城的官道上急驶而去。
路上再歇了一晚,当次日众人车马赶到竟陵的时候,终于得知了真相竟陵城守披麻戴孝来迎接众宗室家眷,并告之众人一个噩耗。当今太子殿下因“急病”发作,已于昨日不治身亡。皇上下令赐号“仁慧”,举国哀悼三日。
众人俱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福王妃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脸色苍白的匆忙安排众人改孝,看向儿子泽祎的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如今好不容易驱逐了蒙古,国家还未完全安定下来,就突然折损了储君。只怕为了这继承之位,又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毕竟当今陛下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
众人心思恍惚的跟着竟陵城守进了官邸,被各自安排到静室休息。大文学。dawenxue虽然离京城越来越近,这饮食起居也越来越精细。可是面对这么大一个变故,众人都有些心神不宁。
清瑜默默的接过木樨拿来的素服,将常服换下。木樨用白绸条给清瑜绑在额间。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好生生的,说没就没了。本以为蒙古人退走,我们陈国的好运就来了。谁知又突然折了太子……”
清瑜坐在桌前,端着茶杯小啜了一口,用平静的语调道:“情势如此,眼看皇爷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众人夺嫡之心不免焦急了一些。巴王与太子此时兵戎相见,都是被情势逼到了墙角。只是没料到一个兵败自刎,一个遇刺身亡。倒真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落到一个好。”
木樨眼角轻瞟了一眼清瑜,试探着问道:“那眼下,皇上不知道会立谁为储呢?子亡孙继,还是兄终弟及?”
清瑜微微摇了摇头道:“这谁说得清?就看皇爷爷怎么想了。若是立了泽礼,虽然礼法说得过去,到底是帝幼无凭,朝中后宫多有手尾。可是若立哪位亲王,因之前并没有这个打算,又显得仓促急迫了些,恐怕不利于国朝稳定。”
木樨闻言点点头,略带喜色的道:“不拘皇上是怎么选择,都是王爷与泽礼的希望大些。也不知道王爷远在陇南得信了没有。毕竟相隔得远,要是王爷此时不回京城,恐怕……”
清瑜好整以暇的继续喝茶,没有做声。心中却知道,依父王如今的手段,又怎会不知情势的发展。只怕父王此时已经日夜兼程的赶回京城的路上了。只是到底是父王鞭长莫及,还是太子妃早有成算,就看二人的斗法了。清瑜是既无能力也没有心思去左右事情的发展。只能静观陈帝的安排。
接下来两天的行程,众人都自觉的随着车马急行,没有人再敢开口嫌行程太赶,路上太累。大文学。dawenxue等众人抵达成都城外的时候,早已经精疲力竭了。清瑜有武艺在身,还略微好些。只是当她看到熟悉的京城城郭的时候,也禁不住有些唏嘘感叹。昔日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城,如今看上去千疮百孔,颓败至极。由此也可以想象到,蒙古人几个月的围困,给这座都城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成都城外还有不少军队扎营,本来做好准备回撤的军队,因为太子突然“病故”,便被陈帝一纸圣旨,暂留原地待命。来迎接众位宗室家眷的,正是这场京城保卫战的总指挥邓献公邓老将军。
如今这位邓老将军已经加封大元帅,位极人臣,极得众人的崇敬。福王妃等人也不敢小觑,见到邓老将军都行晚辈礼数。邓献公却并不骄纵,避开众位贵人行礼,向福王妃道:“皇上有旨,请众位亲王家眷带上子女,即刻入宫。其余郡王以上宗室家眷,可以回返府上,合家团聚了。”
福王妃连忙安排,将亲王家眷聚拢在一块儿,跟随邓献公邓大元帅,直往宫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