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文武虽没见过吴太监,但是素日也听说过姚贵妃面前有这么一位,看着众王府管事恭敬的样子,尹文武哪里敢拿大,忙上前叙见。吴太监若无其事的笑道:“贵妃娘娘平日总说,尹家虽有些生意,也出了几位做官的老爷,不过是清贫之家。我看贵妃娘娘也走眼了呢,尹家这些个嫁妆,看得人直晃眼。我们巧容虽得了贵妃娘娘眷顾,却只得二十四抬嫁妆,咱家这个送嫁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哈哈。”
尹文武心叫不好,这尹中只顾心疼女儿,却不知这嫁妆越过了贵妃娘娘的手笔,这不是找不痛快吗?忙接口转圜道:“吴公公玩笑,玩笑。我们小门小户,讲究的是一个热闹。看着东西多,许多玩意都是凑个数,哪里比得贵妃娘娘赏赐的,一等一都是价值连城的。可怜我们兰烟没有这个福分,不能伺候在贵妃娘娘跟前,也得到这样的体面。我这个叔爷爷也是个没本事的,跟吴公公您这样有体面的送嫁人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吴公公真会打趣人”
吴太监算是看着巧容长大的,巧容恰巧也姓吴,又向来尊敬着他孝顺着他,二人虽没有父女的名分,却实打实有父女的感情。故而他才会主动请缨给巧容送嫁,全她一个体面。谁知恰好在门口遇到尹家这行人,这尹家小姐吴太监也见过的,论出身论长相论气质,都比巧容要强,吴太监这才忍不住出口来揶揄一下。只是遇到尹文武这个老猴儿精,三两下太极就把尴尬解了,吴太监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大文学。dawenxue
王府的迎嫁管事们是陆管家特意挑选出来的忠于王妃的,都是眼色精明的人。如今见这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恐怕他们期待在门口看场热闹是没戏了。便有一位中年的管事上来,商量着道:“吴公公、尹老先生,碰巧二位都送嫁赶了个吉时,凑在一块到了。小的斗胆说一句,尹小姐的东西多,是不是先请吴小姐的花轿先进府去?吴公公是宫里的大忙人,总不好让您在这里久等。”
尹文武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吴太监知道这有些于理不合,不过稍一犹豫,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尹家仆人得了命令,又是一阵慌乱,让出一条道。吴巧容的轿子便当先进了嘉王府。尹文武走到尹兰烟轿子旁,隔着帘子偷偷压低声音道:“兰烟你受委屈了,不过叔爷爷也是为你好,那吴太监是贵妃娘娘面前红人,得罪他对你可没好处。”
尹兰烟早在轿子里将外头的动静听了个全,此时忙回道:“叔爷爷无须担心,兰烟晓得。”只是等尹文武走开,尹兰烟却将手里的帕子绞得快要烂了,自己做不了侧妃便罢了,如今连个下溅出身的奴婢也要走在自己前头……
等到尹家的花轿嫁妆进了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期间早有耳报神将外头发生的事情传到了韩妈妈那里,韩妈妈一溜烟儿的跑到清瑜面前禀告。清瑜点头道:“韩妈妈外头盯着些。等敬茶的时节,就让人来知会一声,我收拾了好过去。”
韩妈妈笑道:“那尹姨娘八十八抬嫁妆,一时半会还安置不好。最好是错过了吉时”
清瑜等韩妈妈去了,才对木樨无奈笑道:“还没进门,便暗斗了一场。”
木樨点头道:“尹姨娘的嫁妆这样丰厚,还真是有点越矩。不过吴姨娘越过她的头,先进了门,也有点尊卑不分。”
清瑜道:“表面上是巧容赢了先手,我倒是觉得她略显得娇纵了。即便是贵妃娘娘宠爱,吴太监支持,她也是个婢女出身,本当伏低做小,怎么这样出头?反观尹家那边,虽然输了一口气,但是反倒显出风度来。看来这位尹姨娘到底是有教养的,虽是小家碧玉,也有一分气度。”
木樨笑道:“看来贵妃娘娘失算了,她指来的两个人,恐怕很难同心呢。”
清瑜摇头道:“咱们局外人看来容易。不过对于尹姨娘、巧容她们两个来说,这是女人一辈子的体面。争一争也是应当的。咱们也别太乐观了。”
木樨叹道:“别说她们,就是楚姨娘,伺候了王妃那么多年,如今心也浮动了。”
清瑜道:“我说一大早你去了哪里,原来记着昨晚的事情,去静园了?”
木樨点头,放下手中的扇子,郑重对清瑜道:“郡主,我看伺候楚姨娘的龚妈妈不可小觑。我去静园,楚姨娘很是高兴,想拉着我谈谈心,那龚妈妈却寸步不离的。我尊重她年纪大,又是贵妃娘娘赏下来的,不好做声。楚姨娘却似乎很依赖龚妈妈,凡说什么都拿眼睛瞅着这位妈妈。我问昨夜打破茶杯的事情,楚姨娘也说得不尽不实。其实郡主跟我心里都知道,楚姨娘这是吃醋拿下人出气。即便这样气量差些,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我还不知道她吗?可是她对着我,竟然来一句真心话都没有了。楚姨娘先是埋怨我,对她情分淡了,也不跟她走动。又旁敲侧击的打探两位新姨娘的事情。”
清瑜笑道:“她这是没看透,是她因为身份变了,自己也跟着变了,对待别人也不同了。却希望周围的人对待她一如往昔。不过你说龚妈妈,我倒是想起来,母亲怎么会把宫里来的人放到楚姨娘跟前?”
木樨便解释道:“这不是王妃的意思。是贵妃娘娘指名要龚妈妈去的。也是为防万一……”
木樨虽然不好明言,清瑜还是明白过来,不过就是怕母亲嫉恨妾室的身孕做出什么歹毒的事情来。看来这位贵妃奶奶还真是不了解母亲,且不说芙蓉本就是母亲做主指给父王的,只说如今父王没有子嗣,母亲就是再不晓事,也不会动父王的骨肉啊。想到这里,清瑜心中一动,如果贵妃娘娘别有用心的话,那龚妈妈恐怕就不是看顾着芙蓉这么简单……
清瑜便问木樨道:“照你这么看,这位龚妈妈是已经拿捏住了楚姨娘?楚姨娘竟然这么不晓事?她是母亲的通房丫头出身,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了。不行,往后你要仔细盯着些,趁时间还不长,得想个法子把龚妈妈从楚姨娘身边弄走才好,免得将来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情来。”
木樨点头道:“反正我是只差没把话挑明。不管府里新来什么人,只求楚姨娘好好保养,将王爷的子嗣平平安安生下来。芙蓉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要是王妃能不管这些,安心养胎多好。轮不到她管的事,她还费这个精神。”
清瑜叹气道:“我想尽量帮母亲分担,却担心她的身体。我看了母亲交给我的那个偏方,对于药理我是不大懂的,又不好拿着去问医官徐大夫,毕竟这东西越少人看到越好。想来想去,只有清远师傅,他们道教讲究炼丹合药,应该是个行家。你明天找人去青羊宫,将清远师傅请来,帮我参谋参谋。”
木樨听到清远的名字,心中虽然还有涟漪,但是表面上已经云淡风轻了,忙躬身应了。
外头红药进来说是两位新姨娘要去正堂给王爷王妃敬茶了,韩妈妈命人来请郡主。
清瑜虽然早听了这两位的大名,却还没有朝过面,该来的总会来。清瑜便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往正堂去了。
嘉王府的正堂往日里大多都是清瑜一家三口聚享天伦的地方。今天,却要在这里接纳两个陌生人。
清瑜进了门,就见父王母亲都穿了明黄色的皇室衣饰,显得特别尊贵。尤其是母亲,一身华贵,头上戴了一支赤金累丝嵌八宝双鸾点翠步摇,煌煌然特别大气,坐在那里便是一身大家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