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儿长大,我当你是亲妹妹一般。现在我的安排,你就踏实接受便是。等我找人问了韩公子的意思,就尽早为你打算。”
帘红做梦也想不到她那份身契竟然早就被清瑜毁了,一想到从今往后可以挺胸抬头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再也不用心中自苦是个奴才。帘红百感交集,顿时哭成了个泪人。
清瑜拍拍帘红的肩膀,安慰道:“不许哭了。待会你还要陪我接泽祥他们呢,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我叫人打水进来,帮你梳洗梳洗吧。”
帘红忙道:“怎么敢劳动公主?我自己去,公主稍坐,奴婢去去就来。”
清瑜见帘红脸上梨花带雨,但精气神却极好,知道这丫头心结已去。也替她高兴。
帘红去后,清瑜一人走到窗边,微微叹了一口气。帘红将来会有好归宿,但是纱碧呢?这两年,清瑜拜托了陇南的保靖侯,也给襄阳的周景渊去了信,加上自己组织的商队,多方打听,仍然没有纱碧的下落。清瑜每每思及,都觉得怅然。若是纱碧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清瑜这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就在清瑜愣神的时候,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清瑜这些年来虽然没有花心思练功,但多年的基础还在。一下子便反应过来,清瑜立即抽身后退,从袖子里抽出随身短剑,轻喝道:“什么人?”
窗外头来人微微一顿,这才轻声道:“小姐,是我!”
清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几乎怀疑自己是日思夜想,犯了魔怔。清瑜颤声问道:“你是纱……碧?”
窗外一个绿衣女子探头进来,露出脸上一对酒窝,不是纱碧又是谁?虽然时隔多年,纱碧已经长大了不少,但清瑜多年与她朝夕相对,又怎会认错?清瑜立刻惊喜交加的冲到窗前,伸手拉住纱碧,道:“进来说话!你怎么爬窗户进来?”
纱碧**一伸,轻飘飘的跳进了屋子。浑似一个调皮的邻家小妹。她拉着清瑜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清瑜一番,这才道:“小姐别来无恙?纱碧想死你了!”
清瑜见纱碧衣衫齐整,耳边腕上都戴了宝石,不像是生活拮据。心中微微放心。她红着眼眶问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怎么也不捎个信给我?我还担心……”
纱碧替清瑜拭去泪水,满怀歉意的道:“说来话长。我也是刚刚能随意走动,恰好大师姐要去宋国,我央求她带了我一道南下。这才有机会重回故土。我找人打听才知小姐封了公主,如今在巴州。因担心身份不便,给小姐添麻烦,我潜入巴州两日,也不敢贸然上门。今儿好不容易瞅见这个机会,才唐突的从窗户外头翻进来与小姐相见。”
清瑜越听越不明白,忙拉纱碧坐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师姐又是异国的,把我都听糊涂了。”
纱碧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向清瑜说起这些年她的经历。原来纱碧被蒙古人掳去了之后,因为投了国师撒难的缘法,被他半路收为徒弟。可是后来贪念难除的撒难折返到巴州抢夺佛宝,便再也没有回去。纱碧却被那帮蒙古人一路带出了关外,交给了撒难三个女弟子。纱碧这三位师姐夕阳儿、明月儿、寒星儿都是拜火教的圣女,几人修为虽不到乃师撒难的境界,却也是塞外一等一的高手。因撒难迟迟不归,三圣女只得代师传艺,教授纱碧功夫。后来撒难与寒山大师同归于尽的传闻传回大漠,三圣女这才大惊失色。她们没有撒难的江湖经验丰富,不敢贸贸然南下报仇。直到月前大师姐夕阳儿炼成神功出关,三姐妹一商量,这才决定让三圣女中武功最高的夕阳儿去宋国挑战寒山寺。明月儿代替撒难出任蒙古国师,寒星儿重回西域掌管拜火教。而纱碧经过数年的历练,渐渐让三圣女去了疑心,加上纱碧本是汉人,夕阳儿南下需要向导,就带了她一道入关南来。纱碧心念故国,担心清瑜,趁着大师姐要去南宋收集消息,便求了师姐允许她回陈国看看。这才出现了今日一幕。
清瑜这才知道小小年纪的纱碧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虽然纱碧对于自己在蒙古的生活只轻描淡写说了几句,可是清瑜清楚,作为一个汉人,一个刚入师门便死了师傅,孤苦无依的少女来说,纱碧经受的苦难与猜忌是难以想象的。
清瑜握住纱碧的手,安慰道:“现在好了,你回来便再也不要去了。留在我身边也行,改名换姓过普通人的生活也行。有什么事我帮你扛下来。你不要瞻前顾后,怕东怕西,如今我好歹也是公主。又远离京城,想要收藏个把人绝对没有问题。”
纱碧迟疑了片刻,方才摇头道:“小姐,恐怕纱碧要辜负您的美意了。我想回师门去。”
清瑜一惊,忙问:“这是为什么?莫非你身上也被她们下了毒,不得不听从她们的摆布?”
纱碧微笑摇头道:“那倒是不曾。蒙古人也不全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坏。至少三位师姐对我还算照顾。小姐知道,我在陈国已经没有亲人了。跟在小姐身边的那几年,我只恍恍惚惚觉得小姐就是我的天。可是真的到了小姐也照顾不了我的那一天,我才惊觉,在这个世界上,人只有自己靠自己。虽然起初拜蒙古国师撒难为师,我不情不愿。可是他已经死了。真正教我帮我的是三位师姐。她们心思单纯,也没有国师那样的功利之心。同是女子,我跟她们也日益亲近。几年相处下来,已经有了亲人般的感情。”
清瑜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的道:“但你到底是个汉人,她们会真心对你?有朝一日发生什么事,万一蒙古人将怒火发泄在你这个异族人身上,怎生是好?我还是不放心。”
纱碧淡淡的道:“这个我也考虑过。不过不管蒙古人还是汉人,心存恶念的毕竟还是少数。若论起野心,如今中原的各位国主又哪个比蒙古大汗少了?难得我有了现如今这个身份,虽然可能没办法像三位师姐那样取得尊荣的地位,但或多或少可以借助师门影响力,改变蒙古人的看法与行动。我只是一介女流,不敢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过在我能力范围内,若能阻止蒙古人南下侵略,能阻止两族人民生灵涂炭,那我也不白活一场。小姐,您是明白我的,对吗?”
清瑜听了心中激起一片暖流,没想到身单力薄的纱碧竟然有如此悲天悯人的胸怀,希望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去阻止战争与杀戮。清瑜叹息道:“纱碧,我从前真的小看你了。普天下的男子,有几个敢在你面前称大丈夫?你现如今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不能强行阻止你。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这条路比你想象得要艰难得多。蒙古人南侵,固然有当局者野心膨胀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造成的。他们逐水草而居,靠放牧为生。基本属于看天吃饭,攫取型的生产方式。这样的生产方式有一定的风险性。比起我们汉人定居种植,少了很多保障。一旦天公不作美,牛羊大批死亡,为了生活他们便不得不侵略而获取资源。你认为你有能力改变他们千年以来固有的生产生活方式吗?”
纱碧闻言愣住,半晌才摇头叹气道:“我没有。若不是小姐提醒,我都没有想得这般深远。都怪我从前不学无术,懂的东西太少了。若是换了小姐,必定有好法子来解决的。”
清瑜苦笑摇头,蒙古人在清瑜经历过的那个历史上凭借非凡的骑兵,曾经席卷欧亚大陆,威震寰宇。而最终导致蒙古人建立的元朝覆灭,也是因为他们的后代得了天下享乐太久,失去了祖先引以为傲的武力,才会落败。清瑜实在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蒸蒸日上的蒙古民族。
纱碧笑了笑,道:“聪明如小姐都想不到办法,那我更不能放弃了。就算我失败了,也至少为之努力过。结果如何我都能坦然面对了。小姐你说是不是?”
清瑜被纱碧这份豪情感动,动容道:“你放心,你能有这份气魄,我一定尽全力帮你。眼下想不到办法,日后可以慢慢想。答应我,哪怕再难,你也不能跟我断了联系。我要知道你好不好,一旦有危险,你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尽可能南下来找我。我一定护得你周全!”
纱碧听了极为高兴,眼泛泪光道:“谢谢小姐!我就知道小姐一定能理解我的。”
清瑜欣慰点点头,想起外出的帘红,忙道:“帘红也一直念叨你呢,你这次来,正赶上我的生辰,就待几天再走。咱们姐妹一起,有好多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