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怪了,怎么像……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连她饿了都知道。
连着几日皆是如此。
阿朝按部就班地在青山堂养伤,有崖香陪在身边说话,心情也比从前舒快许多,瑞春和盈夏两个一等丫鬟事无巨细,佟嬷嬷亦是周到人,请来了据说是京城绸缎庄最好的绣娘,为她量体裁衣,提早赶制秋冬的衣鞋。
绣娘们才出谢府,那些官宦世家的太太小姐都有意无意地前往绸缎庄打探消息,绣娘们也是三缄其口,最后只好含糊其辞地称一句“娟媚窈窕”,引得京中贵女对谢府这唯一的女眷更加好奇。
又是“天人之姿”,又是“娟媚窈窕”,这位谢阁老的妹妹得美成什么样,才当得起这八个字?
三日后的傍晚,盈夏匆匆从外头进来传信:“大人今日早早回府了!”
阿朝正在榻上与崖香一起看绣样,闻言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方才亮起的眸光又忽然黯淡下去:“不知道哥哥会不会过来。”
崖香早就想说了,“姑娘想见大人,咱们便去澄音堂求见,大人知道姑娘是念着他的,心里自然会高兴的。”
“你是说……让我过去?”
澄音堂。
书房内燃着灯烛,案头镇尺压着两张判状,谢昶靠在太师椅上,捻了捻手中的夔龙檀木珠,漆黑的眼眸染了三分戾气。
“医女那边,你亲自去警告,那三名绣娘往后也不必来了。至于外面那些造谣生事夸大其词之人,一律押往京兆府,就说是我的意思。”
宿郦犹豫了下,倒是想说,姑娘往后总要出府见人,又是当朝首辅唯一的妹妹,人言籍籍也在所难免。
不过觑见自家主子暗藏凛冽的眉眼,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今日回府路过棋盘街,街头巷尾议得最多的便是那流落在外的谢家小姐,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好巧不巧落入了自家主子的耳朵,几名妄议之人现已关进了京兆府大牢。
经此一事,往后恐无人再敢当街议论。
外头一声通传,说姑娘往这边过来了,谢昶这才凉凉地掀起眼皮,思忖片刻,吩咐道:“命人烧个暖炉带进来。”
宿郦一怔,随即应了个是。
盛京的天似乎冷得很快,秋末凉浸浸的风扑面而来。
阿朝头一回走出青山堂,见到哥哥住了这么多年的府宅,难免多瞧两眼。
走了几步,竟然看到两院中间的花圃内也是种着一棵杏树的,尽管叶已枯黄,依稀可见春夏时节的繁茂。
倒像极了……巷口二壮家种的那一棵。
瑞春见她盯着这棵树瞧,在一旁解释道:“这棵杏子树有些年头了,听说在大人迁府之初就种下了,夏日的时候硕果累累,姑娘喜欢吃杏子吗?”
喜欢啊,怎会不喜欢。
心间被填满,眸光越过重重枝桠,仿佛还能看到幼时自己在树下嬉闹的场景。
只是她素来畏冷,风中不能久站,发怔的这一会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还是崖香在身边提醒,主仆几人这才继续往澄音堂去。
愈近澄音堂,心中就愈发恂恂不安。
阿朝拢了拢外氅,手里抱着个雕花袖炉,身上也没有半点热气。
好在到了院门外,江叔一脸热络地跑过来:“屋外冷,姑娘快别站着了,大人在书房,老奴这就带您过去。”
阿朝抿唇点点头,“多谢江叔。”
书房灯火荧荧,踏进去便是另一个温暖如春的世界。
哥哥这般冷清的人,竟然也会烧暖炉子。
阿朝卸下雪白的外氅,从瑞春手里接过食盒,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谢昶抬起头,一抹袅袅亭亭的身影款款步入眼帘。
秀颈雪肤,云鬓花颜,一身轻盈的碧色衣裙,玉带环住纤细腰身,裙摆的暗绣在微黄的烛火下灼灼流光。
脑海中忽然掠过街头调笑的那几句话——
“这位谢家小姐来日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王侯贵胄!”
谢昶按了按眉心,眸光偏深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