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认为天衣无缝,万无一失。”时聆蹲在他面前,轻缓的嗓音宛若恶鬼低喃,“可那又如何呢?我还是站在了这里。”
每次用共灵之术时,她都能隐约看到换命的地方,跟眼下的情景完全不同,没有并列的玉床金盆,也没有各种各样的刑具和满地尸骨。
想必是他在杀了人之后,担心自己得所作所为被暴露,便将东西都清理了,只是这地底不见天日,血腥味无法散去,才会如此浓烈。
心思被戳破,施怀仁绝望地闭上眼,喉间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我只是想救儿子!”
那日云湄被扔出后,他完全没想过她还有存活的可能,况且丹章的精神越来越好,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已经死了。
但好景不长,丹章的脸色又变得苍白憔悴,不过是稍微吹了点风,就病得卧床不起,施怀仁虽觉得奇怪,但并未多想,只当是换命刚结束,他还不适应罢了,很快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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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随着日子慢慢过去,丹章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甚至开始咳血,施怀仁这才慌了神,反复琢磨是哪里出了差错。
几十年前,施怀仁也是靠着换命才活了下来,小妹死后,他如获新生,摆脱了恶疾缠身的日子,不必再喝苦涩难喝的汤药,像寻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
而如今丹章的状态又回到换命前,那只说明一个问题——
云湄还活着。
如果云湄不死,死的就会是丹章,只要她的命没换到丹章身上,他就逃不过夭折的命运。
施怀仁在丹章身上耗费了太多心血,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当时的云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只剩下半口气,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这样都能救回来,那人绝非等闲之辈。
既然有换命的神,自然就会有救命的神,若真是神明相救,那丹章再无生还的机会。
施怀仁整日坐立难安,夜不能寐,终于,他怀着惶恐的心情,依照古法的内容将此事告知神明。
不久后,他竟真的感受到神明的回应,并且得到了三个字的命令:杀张柳。
看清纸面上的自,施怀仁捏着纸的手微微发抖,他陷入深深的纠结中。
张叔是府里的老人,自他出生后便侍奉在身边,柳儿虽是捡来的孤儿,但她听话温柔,在见月“死”后,他把对见月的亏欠全部弥补在柳儿身上。
转念间想到气息奄奄的丹章,他还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狠心将二人杀死,再重要的人,都比不过丹章!
施怀仁想站起来,但腿脚软得厉害,只能趴在地上无力嘶吼,眼角溢出血泪:“我只是想救丹章,我有什么错!凭什么他生来就被诅咒!凭什么他长不大!”
话还未说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时聆扑去,时聆正欲出手,一道明黄符纸擦过施怀仁双手,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啊——!!!”
尖厉的惨叫声响起,施怀仁面目狰狞,两只手要断不断地垂在半空。
裙上溅到了血迹,时聆不悦皱眉,回身望去,季陈辞站在祭台前,手中还拿着一张沾着血的符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施怀仁,眸光微沉。
时聆收起视线,淡声道:“那云湄又有什么错,要被你们这样对待?诅咒你们的是所谓的‘神’,你们深知无法与之抗衡,便用这残忍的邪术为儿子换命。”
手中凭空变出把长剑,时聆站在他面前,一根一根挑去他的手筋:“告诉我,那位神是如何回应你的,见月又是怎么回来的?”
衣裳被冷汗打湿,施怀仁痛得满地打滚,仰面朝天大口地喘着气,如同当年文女的父亲一样,在地上痛苦哀嚎。
见他迟迟不肯开口,时聆走到祭台边摸索一圈,果然在边沿处摸到一处凸起,她用力拉开,便见丹章躺在隔板上,像是陷入了昏迷。
若要进行换命之法,需得二人同时在场,且不能离得过远,可此时祭台上只有云湄却不见丹章,这里也没有别的容身之处,思来想去,唯有一种解释——
丹章也在这祭台中。
时聆唇角微勾,但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你再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丹章。”
施怀仁彻底慌了神,拖着半断的血手,在她面前匍匐哀求:“我…我说!你…放过丹章……”
他喘口气,忍着痛道:“这法…法子……是从祖上就传下来的,如果换命的过程中有什么差池,就写在灵纸上烧掉,神明…就会回应…听到一声低吟,就代表神明已经知晓此事……”
“我…猜到云湄还活着后,就将此事写在纸上烧掉,没过多久,她就自己回来了…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到底是个凡人,知晓的事情有限,时聆也没再追问,瞥了眼挂着的神像和台上的明灯:“那灵纸长什么样?”
冷汗顺着脸颊滴下,施怀仁咬了咬牙:“在…在案边的屉子里……”
时聆顺着他说的地方去找,果真翻出个破旧的屉子,只是里面空无一物,别说纸张了,连点纸屑都没看见。
想起方才出现在后院的黑衣人影,时聆烦躁地推回屉子,那人定是有备而来,提前将东西都转移走。
眼看着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她提着剑走到施怀仁面前,凌冽的剑尖还在“嗒嗒”地滴着血,她将寒霜剑高高举起,准备对着他刺去。